她牵着我走到外面,说:“这里太亮,我不喜欢。”
“亮可以安窗帘啊……”
“太远了,我没法过来天天住……”
“……”
“而且太贵了。何况,搬家太麻烦了……我们还没有家具,一样样添置下来想想都头疼……”
“……” 我实在无话可说,走回去看看,一套空屋,毫无情感历史,家徒四壁。原来,家的最初模样,就是这样的。需要经年累月,一张床单、一个枕头、一件衣服、一本书、一只碗地添加,才具有生活的形象。
我放弃争辩,乖乖去银行取出存款,和她续租了以前那间公寓。
她眉开眼笑,我却暗暗吐酸水——不知道怎么就帮她租了一套城西的房子,距离自己的学校十万八千里,用的是父母的血汗钱——我突然想起他们在车站送别我时的情景,一股内疚像刀子一样剜着我。任何事都有成本,恋爱毫不例外。我拼命挣钱,东干西干,写稿、家教、翻译,什么都做,赚来的极其微薄,周末逛一次街就没了,但我劲头十足,不觉得累。
为了多和她在一起,我周五的那节课就翘掉,周四晚上便提上换洗衣物,去她那里。度过周五、周末,周一上午再回来。如此来回,心甘情愿。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没法做事,我都憋足了劲在平时干活儿。生活突然被填塞得爆满,我头一次觉得时间不够。
4
其实想来,平常的恋爱不过就是和人看电影、吃饭、散步、聊天、接吻、上床,若说有什么新意,大约只是身边人不同而已。也许是因为平时太累,睡太少,我渐渐发现自己有一逛街就犯困的毛病,陪她逛街逛到昏昏欲睡的时候,哈欠打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不想让她扫兴,只能背过身忍回去。她还兴高采烈地东瞧西看,而我只想找个长凳睡上一觉。
我与柔山之间,甜蜜必然有过,可是短短不过几年,我竟然完全想不起来了。锥心的都是难过的事情,历历在目。少年时我可以出去打打球就忘记和邱天的不愉快,回来安安静静陪她,但现在我已经做不到了——又或许,邱天和柔山,那是不一样的。
柔山的异性缘极好,身边都是男性朋友,我不知道我的口味这么俗气。她那么多朋友,却像一道道墙,我一个都走不进去,靠近都不能。是什么时候开始,贫穷而乏味的恋爱令感情急速退潮,我能感到她松开了手,渐渐走远了。
手机在那时还是稀罕的东西,为了时时都能找到她,我省钱给她买了一个黑白屏的诺基亚,连自己都没舍得。
周末凌晨四点的时候,我们正睡着,有人给她打电话,她竟然接了。之后,窸窸窣窣地开始穿衣服。我背着身子,模模糊糊问她:“你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