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逃亡(8)

次日早晨,部队开拔。官兵徒步行进,眷属和平民由法方派车运送,14日至17日先后到达那丁、先安和鸿基。部队每行六十里或天黑时,即就地露营。沿途受到法方数次的苛细搜查,所需给养未能逐日配发,人们多忍饥挨饿而行。

12月18日这支失去指挥官的国民党残军部队抵达蒙阳,法方指定所有部队集中在此待命行动。除黄杰兵团官兵外,当时随行的还有湘桂地方团队游杂、警察、流亡学生和平民。

蒙阳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属低洼盆地,即使大晴天也只有中午才能见一丝阳光,故名。

蒙阳原来是煤区,建有房屋。二次世界大战时,被盟军的飞机全部炸毁,采煤的重心移至附近的鸿基与锦普,现在成为一座废弃的煤矿,既没有房舍也没有水电。人们初到时,只见荒烟蔓草,荆棘丛生,残砖破瓦,蚊蝇逞虐,蛇鼠结队而行。第一兵团所属各部队即被法方指定集中在此。

残军到达蒙阳之后,即逢越北的雨季,霪雨连绵,半月不开,阴湿奇臭。两万多人不分男女老幼,被指定挤迫在一块不过二千公尺周围的广场上,接受残酷的煎熬。大家比肩接踵,利用仅存的被单、麻袋和一些竹枝野草,支架小棚,聊以遮蔽风雨。

主食由法方提供,每人每天米4两(实际上就是每天两小碗稀饭)和少许腐臭的干鱼,每十人发牛肉罐头一件。因为缺乏淡水,他们便汲取海汊里的水来烧饭,苦涩难以下咽。这样的生活,仿佛把他们带到了“穴居野处,茹毛饮血”的原始时代。

入越之际正值残冬,残军逃亡途中所有团体与个人的被服装具,几损失殆尽。越北的气候,此时就如长江流域的深秋,早晚寒意甚浓,没有御寒的衣服,人们于是摘取树皮茆草作围裙,或者烧火取暖,坐以达旦。因此病患人数激增,又不能作有效的救治,人员死亡不断。隔河小山上不断增添新冢。

然而,他们的遭遇毕竟比后来进入野人山的李国辉部要幸运多了。李国辉的部队是真正的死亡之师,也是虎狼之师。他们置身于阴影之中,但是睁着眼看死亡与光明。他们的思想逻辑在历经各种死亡的考验后变得简单而又坚定,那就是:一定要活下去,勇敢地面向阳光!人只有经历过极度的痛苦与绝望,才能焕发起对生命真挚热烈的爱,从中体验到充盈与幸福。黄杰的部队由广西战场直接逃入越南,向法军缴械,得到了他们的保护,暂居荒芜的蒙阳。他们就像一群卸去负担的小绵羊,眼前突然出现了些许的干草,内心重又涌动起生命的激情。他们的生存压力要稍小一些,当然生命也脆弱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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