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同气之情”最有趣了。极似今人说的“同情”:
同一个学校叫“同学”,同一个情人是“同情”。鸳鸯。
那次鸳鸯来怡红院:宝玉把脸凑在他脖项上,闻那香油气,不住用手摩挲,其白腻不在袭人之下,便猴上去诞皮笑道:“好姐姐,把你嘴上的胭脂赏我吃了罢。”
一面说着,一面扭投糖似的粘在身上。
鸳鸯便叫道:“袭人,你出来瞧瞧。”
二四回宝玉在鸳鸯这里,施展的招式倒也全面:
凑。闻。摩挲。猴。吃胭脂。扭股糖。粘。
鸳鸯却非但不惊,竟连半推半就都不曾有,一任他去。只是喊喊袭人,装个样子。这正是她对宝玉的“还是这么着”,早已习惯了。
宝玉这们喜欢她,能与她仅此而已吗?
贾赦娶鸳鸯未遂,便指斥鸳鸯,“多半是看上了宝玉,只怕也有贾琏”。
诸君,大老爷并未说鸳鸯只看上了宝玉,鸳鸯却做贼心虚,遂于贾母面前发狠道:
“方才大老爷越性说我恋着宝玉……我一辈子莫说是‘宝玉’,便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横竖不嫁人就完了!”
她怎不说“琏天王”、“琏皇帝”呢?退一步讲,如是只与宝玉扭扭股糖什么的,大约也不会这般撒急,日后,也不至对宝玉恼得那样。
许久后,老太太命鸳鸯取来雀金裘送了宝玉。鸳鸯当即撇下宝玉,来到外边,“站在地下揉眼睛”:因自那日鸳鸯发誓决绝之后,他总不和宝玉讲话。
宝玉正日夜不安,此时见他又要回避,宝玉便上来笑道:“好姐姐,你瞧瞧,我穿着这个好不好?”
鸳鸯一摔手,便进贾母房中来了。
五二回设若,宝玉没有相强鸳鸯做成什么,便是大老爷说了那么一句,又与宝玉何干?而今鸳鸯见了宝玉,又是淌眼抹泪,又是摔手撒气的,犯得着吗?
故此,鸳鸯想说的,就必是这样话了:
人家不愿意,你一回回地强逼着。如今倒好,教大老爷都说出好话来了。我成什么人了?你却乐得逍遥,见了人仍旧诞皮笑脸的。谁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