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十二年》第七章 相对安逸的劳作(6)

有一次,一队从德州过来的牧人在他们的村子里露营,我碰巧也在,便有幸参加了他们的舞会。他们生了一大堆篝火,火光冲天,远远都能看到。人们围着篝火席地而坐,熊熊的篝火上烤着一只完整的鹿架。后来男女交替着组成一个圈,用一种印第安小提琴演奏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曲调:略带沧桑的、婉转回旋的旋律,音律的变化非常少,整个曲调只有几个音符。第一个音符响起时,人们便围成圈小跑起来,嘴里哼唱着奇怪的调子,让人感觉莫名其妙。第三圈结束,他们会突然停下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和呼号,仿佛要把肺都撕裂。接着人们打乱圈子,男女结成对,面对面先猛地向后跳,再向前跳,同时完成两三个优雅的动作。接着他们再次组成一个圈,继续小跑着跳起来。谁呼喊得最响,跳得最远,发出的声音最大,谁就被认为是舞跳得最好的人。中间,有些人会从跳舞的圈子里退出来,跑到篝火前,割下一片鹿肉来吃。

他们在一棵倒下的树干上挖了一个研钵一样的洞,然后把玉米放在里面用木杵捣碎,做成玉米饼。他们就这样跳一会儿,吃一会儿,交替进行。来自德州的客人们享受到了契卡索儿女们最热情的款待。这就是我所亲眼见到的,阿沃耶尔县松树林地区印第安人舞会的场面。

秋天,我离开了伐木场,回到空地上干活。有一天,太太催福特老爷去买一台织布机,好让萨利织布,给奴隶们做冬天的衣服。老爷不知道应该上哪儿去买,于是我提议说,也许最好的办法是自己做一个,并委婉地表示,自己虽然不才,却很愿意尝试一下。他很高兴地同意了,让我先到临近的种植园主那里去观察织布机的构造,回来再开始动手制造。结果,我真的把织布机做出来了,而且得到了萨利的大力赞扬。她每天除了挤牛奶,还可以轻松完成十四码的织布任务,竟然还有闲暇时间。这台织布机运作良好,后来我便继续做织布机,卖给沿河的其他种植园。

后来,有一个叫约翰·M·提比茨的木匠到福特老爷家来修房子。我只好暂停造织布机的工作,去给他做帮手。我和他在一起待了两个星期,为了修好天花板,每天忙着选木料、刨板子。那时候,阿沃耶尔县教区还很难看到用灰泥刷的房子,大部分都是木板结构。

在品性上,约翰·M·提比茨和福特正好相反。他身材矮小,脾气暴躁,心地也不纯。据我所知,他居无定所,总是从一个种植园跑到另一个,去干木匠活。他游走在社会之外,得不到白人的尊重,甚至也得不到奴隶们的尊重。这个人既愚昧无知,又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他离开教区的时间比我要早得多,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我被安排到跟他在一起的那天,绝对是我开始倒霉的日子。在我和福特老爷一家共同生活的期间,我只看到了奴隶制阳光的一面:他从不会惨无人道地压迫我们,他总是把我们当作他的同伴,在伟大的造物主面前和我们不分彼此;他会手指上苍,说出许多亲切、和蔼又令人高兴的话。每每想到他,我都不禁肃然起敬,假如当时我的家人也和我在一起的话,我倒愿意毫无怨言地忍受他那种温和的奴役。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我很快就将面临一场无情的暴风雨。我注定要像个真正的奴隶一样去经受痛苦的炼狱,我知道,大松树林那种相对舒适安逸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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