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人生》29

上了中学,课程就多了起来,也不敢再像小学那样,成天摸着文史类书籍看。那时,到处都流行着这样一句话:“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再加上身处机电企业,子弟学校的重理轻文可想而知了。文科似乎成了一种附属品,连语文尚可轻视,更别提政治、历史、地理这些学科了。年级排名次也只是根据主科来排。何谓主科,自然是语数外理化,其他都可要可不要。好学生也就是指那数理化尖子。如果你这三科不好,别想在学校里抬起头来。所以,打从上中学起,我的大多时间就都花在了数理化上。做题,做题,做不完的题。考试,考试,考不够的试。题海无边,何处是岸?试海无涯,何日出头?这种战术到了高中时更是发挥到了极致,压得人简直喘不过气来了。只有上语文课,谈及文学时,我那像绷紧的弦一样紧张的心,像上了发条不停转的闹钟一样疲惫的身躯才会松弛下来,得到休息、得到快慰、得到欢乐。

中学时最喜欢上语文课,尤其是高中。因为上语文课我就可以看小说、看散文,总之是课外的书籍。因为老师一般是不怎么管我的,我可以尽情地看我想看的书。只有看到许多同学因回答不出问题纷纷站立或是老师提出个问题全班都鸦雀无声时,我这才会注意,赶紧放下手中的课外书,把精力集中在课堂上,因为我知道,这个时候老师肯定会问我。用同学们的戏言,称我说的话就是权威答案了。

初中时的语文老师很注重学生对课文的朗读与背诵,经常在课堂上让我们分角色朗读课文或是抽同学起来背诵课文,特别是古文。还制订了颇有吸引力的奖励措施:谁最先背下她指定的课文,就给谁加操行分。那时候,操行分对我们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大家对其热衷的程度,绝不亚于小学生争小红花。在大人眼里,红花啊、操行分啊,这些算得了什么,真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真不明白自己的心肝宝贝为什么将那些看得那么重要,以致于都要神魂颠倒了。殊不知,这正是孩子的纯洁可爱之处,正是其天真无邪之处。人就是这样,入世深一天,就多一分世故;多一分世故,就多一分机智;多一分机智,就少一分纯真;少一分纯真,离自然也就越来越远。

本来我就很喜欢背美文,尤其是散发着传统馨香的古诗文,再加上操行分的“引诱”,我背起来自然十分卖力、十分投入,因此经常是第一个背完,博得个金榜题名,蟾宫折桂。还记得有一次,我用一个早自习时间就将《唐雎不辱使命》一文背得滚瓜烂熟。当我还有点摇头晃脑地在全班同学面前倾情演出时,教室里顿时响起了掌声。看着大家眼中流露出的惊叹、羡慕之色,我内心的高兴之情自不在话下,差点就要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了。

分角色朗读课文,也是非常有趣的。往往这时候,同学们就变得异常活跃,课堂气氛要多热烈有多热烈。站起来朗读课文的,不自觉就进入了角色,扮演了书中人物。坐在座位上听的,却很难把自己熟悉的同学想象成为那书中之人。很多时候,还会有意想不到的小插曲发生,令人捧腹不已,难以忘怀。而这种情形的发生又多半是因为有了既尊且惧的老师加盟。师生同乐,自是其乐融融,不分尊卑,忘乎所以。

还记得有一次大家分角色朗读《红楼梦》中的“葫芦僧判断葫芦案”。那一回,老师抽了平日班上一个十分调皮捣蛋的家伙来扮演贾雨村,一个平时很文静的女同学当门子。由于这“门子”素来声音极小,柔柔弱弱,大家就忍不住窃窃私语,不一会儿分贝量竟盖过了“门子”。当“门子”念道:“这且别说,老爷可知这被卖的丫头是谁?”由于噪音太大,讲台上的老师没有听清楚,又见“贾雨村”也动了一下嘴巴,声音极为微弱,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不由大声说道:“大家不要再讲了。”因又向“贾雨村”问道:“你读到哪儿了?”但见这“贾雨村”头一抬,发一甩,中气十足,朗声答道:“我如何晓得?”他这话一出,全班顿时哄堂大笑。怎么也没想到,这平时语文甚弱,看到古文就叫头疼的大个子男生,这时竟会说出这种颇有水平的文言文来,真是佩服佩服。不由又为他的命运担心,这不明摆着是跟老师过不去,公开挑衅吗?果然老师已有些怒意,但还未发火,再次向他问道:“你究竟读到哪儿了?”可他仍一本正经,声音竟比刚才还要洪亮:“我如何晓得?”他说这话之时,还带有摇头晃脑之势,宛若夫子。这下大家笑得更欢了。但不由心生奇怪,这个大个子虽说平日调皮捣蛋惯了,可也不至于在班主任老师面前如此放肆啊?不觉再往书中看去。这一看,方才恍然大悟,原来门子说完后,贾雨村回答的正是“我如何晓得?”瞬间,大家更是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有不少同学还笑岔了气,头贴在桌上,手按在肚上,嘴中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地喘气。老师也被笑得莫名其妙,不知其所以然。待到大家告诉她原委,她再往书上一瞧,自己也禁不住大笑起来,一腔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她边笑还边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用镜布不停地擦拭,显然笑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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