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克·普莱维尔,穴居诗人(1)

我到鲁塞尔实验室去取广告用的背景资料,那时他们想推出一款新的止痛药格拉非宁,让5万名法国医生试用并反馈这款新药的疗效。他们建议我找一张患者疼痛的照片来做广告,但这样做太雷同,很多广告都是这样推广的。作为我广告生涯的首次任务,我选择了另辟蹊径。我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就决定采用普莱维尔独创作品的风格。他作品中表现痛苦的风格在当时还不为人知,而在我看来,这种风格比任何照片都更有表现力。德尔皮尔认为我的创意虽然古怪,但是颇有新意,于是就让我全权负责这项工作。

我们经常会问如何才能接近一位传奇人物。新闻业的从业经历告诉我,很简单,直接给他打电话。普莱维尔的通讯方式在号码簿以字母P开头的那页可以找到。《天堂的孩子》的作者就住在皮加勒区红磨坊附近。在一个后院的尽头,有一幢破烂的楼房,顺着阶梯而上就是他的家了。普莱维尔亲自为我开了门,他家既没有管家也没有用人,只有两只大肥猫。

这个地方的建筑很奇特,是具有雅克·库埃勒风格的一连串洞穴式建筑。雅克·库埃勒是一位崇尚地中海风格的建筑师,他曾将石器时代雕塑风格的建筑以天价卖给富翁。拱形灰泥的顶棚,鼓起的灰泥墙,每一间屋子都像是后现代风格的岩穴,这里简直就是皮加勒区的卡帕多奇亚(土耳其的一个地区)。普莱维尔将舒适的带厨房的四居室变成一个科普特人的穴居房。他站在石桌前工作,转身就可以透过落地窗看到红磨坊的大门。

但是,除了这所房屋有些特别外,其他都很平常。我曾以为这位圣日耳曼德佩教堂的主教会有诗人的外貌和艺术家的穿着,但是普莱维尔看起来像是一个退休的小老头,身穿一件撒玛利亚式睡衣,在他的双唇之间还有一点玉米色的茨冈烟纸,但是最奇特的要数那双拖鞋,即使是出门的时候他也会穿着。我无法想象这个给法国电影界带来革命、推动文学发展、创造新式诗歌的男人过着这种懒散的生活。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始终都保持着尖锐而辛辣的思想。一天,我发现他的电视机开着,但是节目要到晚上7点才开始播放,我感到很奇怪。

“电视终将扼杀我们的灵魂,”他对我喃喃地抱怨道,“今天电视为我们带来新闻,明天它就会给我们带来欲望、选择和痛苦,或者说,给我们带来激情和同情。但是我通过不看电视画面而看电视的方法对它已经具有免疫力了,而在没有节目播出的时候这一点更容易做到,因为我对电视上出现的画面总是难以抗拒。每次这个古怪的小屏幕打开的时候,总是能把我一把揪住。我是个电视迷,我每天都看电视,但是我会自己把握的。

最让我惊奇的是这位“标语男人”并没有选择广告业。或者说不是普莱维尔不选择广告业,而是广告业放弃了普莱维尔,这真是个巨大的损失!

“在我说‘我愿意’之前,”他对我说,“你先给我讲一讲广告吧,但不是今天,因为今天我还有一个序言要完成,你得帮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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