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味》二、观闻(8)

伊渡:我从政府门口经过,常常看到上访的群众。不知道他们的请愿都能否如愿以偿。

王跃文:请您我王顾左右而言他。我说件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我把它戏称为“机场革命”。去年大概是九月份的时候,我从成都坐飞机去兰州,晚上八点多的飞机,结果延误到了凌晨两点多。等待过程中,乘客们越来越激愤,要向民航方面索赔。机场方面先是不停地道歉,后来推说这是航空公司的原因,同机场没有关系。乘客当中有两位是某电视台的记者,扛着摄像机录像,说要报道这件事情。

机场方面怕媒体曝光,态度马上缓和起来,但没有任何实质性答复。乘客对机场值班的说,您如果没有权力解决问题,就马上向上头请示!值班的说,现在这么晚了,领导都睡觉了。乘客们听了这话,可气坏了,说我们这么多人深更半夜被滞留在机场,您居然说领导睡了就不敢打电话了!

那两位电视台的记者最积极,充当了乘客的利益代表。他们高声嘱咐乘客们,一定要索赔!这时,机场值班人员答应写张条子,说乘客在兰州下飞机后,即可去某航空公司索赔。乘客们拿着机场出具的条子一看,都说这个没用,只是证明误机多少时间,并没有承诺赔偿。大家更愤怒了,指责机场在愚弄乘客。

争论了个把小时,飞机到了。机场广播,请大家登机。两位记者呼吁大家不要登机。这时,有个乘客出来说话,说他刚坐过某航空公司的飞机,也是延误时间了,机场出了证明,大家一下飞机,每人领了三百块钱的赔偿金。这个人说着,还拿出一个印有某航空公司字样的信封,说里面三百块钱,他都还没动过。

记者告诫大家不要上当,上了飞机就说不起话了,飞机上是管制区域。您在飞机上乱说乱动,人家可以用妨碍公共安全的罪名把您抓起来!

时间已经很晚了,乘客们开始分化,有的坚持,有的动摇,有的观望,有的妥协。我一直坐着不动,只是冷眼旁观。这时,我突然发现刚才嗓门最大的两位记者不见了。

没过多久,两位记者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了。他俩提上箱包说,我们上去再说!有人提出登机,乘客们马上垂头丧气,纷纷骂骂咧咧地登机了。

登上飞机,没人再提索赔的事。这时,有人从座位口袋里翻出一张报纸,上面正好有这家航空公司因延误起飞时间同乘客争执的报道。那是几天前的事情。有乘客议论这件事,想再次引起大家的共鸣。但是再没有任何人响应。

我回头看看坐在我左边后排的两位记者,他们正把太阳帽罩在脸上打瞌睡。我怀疑这两位记者被机场收买了,而在机场证明航空公司肯定会赔偿的那个人说不定就是假冒乘客的托儿。收买两个头人只需一两千块钱就够了,不然真像那个托儿说的就要赔偿十几万!

机场革命就这么失败了。

政府门口的上访,很多时候也是这么化解的。策略和招术还很多,更有很多这方面的专业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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