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会议代表与州议会厅;华盛顿与麦迪逊(1)

我以为,我们正走在改进的路上,因为我们正在做实验。

——富兰克林,1786年

华盛顿在一个礼拜天,5月14日,会议开幕的前一日,抵达了费城。为了欢迎将军,当局特地敲钟鸣炮致敬,并从斯古吉尔河格雷渡口开始,一路由本城骑兵队护送开道——他们穿着白马裤、高帮靴,头戴银边黑圆帽,分外抖擞。将军第一件事就是造访富兰克林先生,他就住在第三大道上的市场大街旁边。老人家早已备下了一大桶啤酒来迎接这个场合。身为宾夕法尼亚的议长,以及举世最负盛名的学者,款待与会代表自是这位博士的工作。在写给妹妹的信中,他提到自己新修建的饭厅可以容下二十四位宾客。富兰克林在国外差不多待了九年,直到两年前才回家。更早以前,他也经常来往于伦敦、费城之间,为宾州事务与英方协商;在《印花税法》事件期间,也曾任多处殖民地的代理。美洲十三处殖民地宣布独立之后,国会又派他前往法国争取同盟。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几已年届七十高龄的富兰克林告诉国会,他已日薄西山,只剩下“最后一截”了,他们“爱怎么差遣他就怎么差遣他吧”。动身以前,他还自掏腰包,借给穷哈哈的政府四千镑大洋。他一身朴素的衣着,头上戴着那顶大名鼎鼎的毡帽,满头不搽香粉的灰发,巴黎人可爱极了他。富兰克林本人虽然不是贵格派的信徒,倒也不急着否认;因为他很清楚法国人对“费城贵格派”充满了罗曼蒂克的仰慕。

当时和他一道在巴黎的约翰·亚当斯曾写信说道,富兰克林的名望“甚至比莱布尼茨、牛顿、腓特烈大帝和伏尔泰等人还要响亮,而众人对他的敬爱,也是他们任何一位所不及的”。不过富兰克林对政府组织的看法,却并未完全为本次费城大会所赞同。他主张师法宾州,设立单一院制的国会,未免太半套民主;又认为政府高级官员不应支薪,也颇有沿袭英格兰与贵族传统的嫌疑。其实,富兰克林的个性一向令人捉摸不定。美利坚是挺以这位博士为傲的:因为他不但“驯服”了闪电,又让各处都把他当作世界公民似的欢迎;可是,世界公民回到了家,却免不了遭人猜疑。如塞缪尔·亚当斯,就始终挥不去这个念头,认为富兰克林骨子里其实是个托利党;而波士顿和费城一些圈子里头的人士也觉得,一个人若是可以在君主制的欧洲处得那么好,其私德必定有亏。

事实上,从富兰克林的信函中可以看出,他视托利党为死对头。1776年独立事起,他的私生子威廉公然宣称站在英方,带给了他极大的折磨苦痛。他事后写道:“从来没有一件事让我如此痛心。”富兰克林在原则上始终是个不折不扣的共和派,他对人民的信心从未动摇。“老天保佑,”他写信给一位英国的友人道,“请让地上各族各邦不但爱自由,也知人权,哲人方可踏足任何一地均能宣称:‘此乃吾土。’”

但是话说回来,不管费城的联邦大会对富兰克林的观感如何,世界上实在还找不出几处会议拥有如此一位德高望重、让人不具戒心的哲人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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