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萨马拉(1)

母亲是我们的指挥中心

母亲和我都爱阅读一本小说的开场白。比如,“小男孩们早早地来看绞刑了”,这是我最喜爱的开头之一,出自作家肯?弗莱特的著作《圣殿春秋》。这样的开篇,怎么可能不想继续看下去?还有约翰?欧文的《为欧文?米尼祈祷》的第一句:“ 我注定要记得一个破锣嗓子的男孩,倒不是因为他的声音,也并非因为他是我所认识个头最小的人,甚至不是因为他是造成我妈妈死亡的罪魁祸首,而是因为他是使我信仰上帝的原因。欧文?米尼使我成为一名基督徒。”以及福斯特的《霍华德庄园》以“事情不妨从海伦给她姐姐的几封信说起”为开头。那个“事情不妨”轻而易举地将你带入闲聊般的故事情境的同时,也给读者强烈的预感:接下来的故事一定精彩万分。     有些小说家在开头就交代了故事的主线;有些在开头就埋下了伏笔;还有一些两样都没有,只用简单的笔墨交代场景或者描述一个人物,让读者感受暴风雨前的宁静。不少作者用类似“她对面临的人生巨变一无所知”的口吻来试图制造悬念,而恰恰这是最没必要的,因为人们永远意识不到自己的人生将以怎样的方式改变——这正是所谓的“难以预料”的本质。

所有人都是如此,无一例外。

2007年年初,母亲和父亲在佛罗里达的维洛海滩度过了几周,这个好地方是母亲晚年才发现的,她很喜欢这里。有个喜剧演员曾这么说过佛罗里达:“那是个老年人搬去等死又死不了的地方。”我对母亲转述了这句话,现在回想起来有些难过。

家里人都计划好了到达维洛海滩的时间,当时每个人都兴冲冲地忙得不可开交。我的哥哥道格, 刚刚制作完成了新版《灵犬莱西》。妹妹妮娜在TB Alliance(全球结核病药物研发联盟)工作,在为对抗结核病在全球的蔓延而斗争。大卫?哈伯斯塔姆要出版一本关于朝鲜战争方面的新书,我除了忙着相关的事宜,还在忙着推广我与朋友合写的一本有关邮件的书。父亲忙着代理他的指挥家、歌手和音乐家的音乐会艺术经纪工作。大家沉浸在焦虑、拌嘴和微不足道的病痛中(牙疼、头疼、失眠),还要记住家人的生日,安排庆生活动,讨论旅行计划以及行程安排。我们家总会收到人家拜托的源源不断的请求,比如要不要出席募捐大会,能不能做个开幕致词,能不能回忆起音乐会上那个穿红裙子的女士的名字,诸如此类,无穷无尽。我们家人之间还不断地狂轰滥炸一些建议,而且通常都以命令的形式开头:你必须明白……你必须阅读……你必须看……当然,这些大部分都来自母亲。

如果我们家是个航空公司,母亲就是中心总调度,我们其他人都是机场上等待起航的飞机。我们不能直接飞向目标,一定要经过母亲的调度。她负责指挥我们,决定哪个人需要先飞,哪个人可以着陆。连父亲也无法幸免,尽管相对于我们来说,母亲对他的掌控已经非常留有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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