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该记得,那些梦若唤醒睡眠者,便可帮助我们了解干扰的刺激的影响。但是就许多其他实例而言,却都没有如此容易。我们并不是每次做梦都会醒过来,而假使到了早晨才回忆昨夜的梦,我们究竟该如何知道它系基于某一干扰的刺激呢?我曾于某次做梦后,推测它是基于一种声音的刺激,但这自然只是因为受某种特殊情形的暗示。这是一个早晨,我在台洛里①山中某处,醒后才知道自己曾梦见教皇过世。我自己无法解释何以有这个梦,后来我内人问我:“你在天将亮时,可否听见各教堂里可怕的钟声?”由于我睡得太熟了,并未曾听见什么,但是承她以此相告,我已明白我的梦了。有时睡眠者因受某种刺激,而引发做梦,可是到后来便不再知道这刺激为何物。这种情形究竟多不多呢?也许很多,也许不多。如果没有人以刺激相告,我们便无法信服了。除此之外,我们也不会去估计外界干扰睡眠的刺激,因为我们明白这些刺激只能解释梦的片段,无法解释整个梦的反应。
我们大可不必因此即完全放弃这个学说,我们尚可以从另一方面加以推论。究竟什么刺激侵扰睡眠、引人入梦,是无关紧要的。假如这不是因为外界侵入感官的刺激,自体器官的刺激—即所谓的身体的刺激(somatic stimulus)。这个假设和一般关于梦的起源的见解不仅十分相似,甚至一致。“梦起于胃”乃是一个普遍的传说。不幸得很,晚上干扰睡眠的身体的刺激,醒后将不再为我们所知,所以也没有证明的可能。然而梦起源于身体的刺激,可由许多值得信赖的经验加以证实,这一点我们绝不能忽视。总而言之,身体内器官的情形,其影响之可及于梦,是毫无疑问的。梦的内容,有许多和膀胱的膨胀或生殖器的兴奋相关,也是昭然若揭的事实。除了这些明显的例子外,有些例子,由其梦的内容看来,至少可以揣想其必有类似于上述的身体的刺激发生作用,因为在这些内容里,我们可以看出这些刺激的加工润饰(elaboration)、表现或诠释。一位梦的研究者谢纳(Scherner,1861),曾特别强调梦源于身体的刺激之说,并举出几个极佳的例子加以说明。例如他梦见:“两排清秀漂亮的孩子,金发雪肤,彼此怒目相对而斗。起初,这一排和那一排互相拉着,然后放手,然后又相持如前。”他把这两排小孩解释为牙齿似乎很可说得通,做梦者醒后,“后牙床上拔出一颗大牙”,似乎更可证实其诠释之可靠。又如将“狭长的曲径”解释为小肠刺激的替身也似乎很妥帖。谢纳说,梦主要是以类似的物品代替其刺激所由起的器官,似乎也可以此相印证。
因此,我们须承认体内的刺激和体外的刺激在梦里占有同样的地位。不幸得很,关于这个成分的估计也有相同的缺点。就大多数例子而言,梦是否可还原于身体的刺激,实在无法加以证明。其实只有少数的梦才使我们怀疑它乃起源于体内的刺激,其他大多数则未必如此,而且体内的刺激和体外的刺激相同,除对于这种刺激的直接反应尚可解释之外,所有其他部分则皆无法解释。所以其他梦的内容的起源仍然蒙眬不清。
然而,现在且让我们集中注意力于某些梦生活(dream-life)的另一特点,它会在人们对这些刺激的作用加以研究时呈现。梦不仅使刺激重现而已,且将刺激化简为繁,义外生义,使其合于梦境,以他物为代替。这是“梦的运作”(dream-work)的一种,我们必然会对它发生兴趣,因为我们或可因此而更了解梦的真正性质。一个人做梦的范围不必以梦的近因为限。英王①统一英伦三岛,莎士比亚乃作《麦克白》(Macgbeth)一剧以为庆祝。但是这个历史的大事件能说明全剧的内容吗?能解释其伟大及其奥秘吗?同时,睡眠者所受的内在刺激,也仅是梦的缘起,而不足以解释其真确的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