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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彩排形式的演出后,那些年轻人随即着手收拾舞台,他们刚刚离去,犹如巨大坛罐内壁一般的峡谷,便骤然成为褪去色彩的场所,尽管此时还不到四点钟。那些年轻人需要回到松山,在东京来的自创歌手举办的音乐会上,帮助打理舞台前后。我从不曾出席过这样的音乐会,不过我能够预料到,那些年轻人将会怎样富有成效地将音乐会推向高潮。
最初阶段,“穴居人”的彩排是阴郁的。髫发子扮演的那个叽叽喊叫着的少年(也就是将近六十五年前的我本人)也好,舞台深处的病人和护理师也好,膀胱癌已至晚期、在木车底部流满血尿的父亲也好,当然都不是体面且爽朗愉快的角色。舞台上的父亲连同木车被装上用四棱木料制成框架、以瓦楞纸板围护的车厢,少年则紧紧陪护在父亲身边,即便军官们并排站立在背后,情况也没有太大变化。
然而,当总数超过二十人的、我初次见到者居多的“穴居人”的青年男女我初次见到者居多成群跟随着军官们,头戴手制的战斗帽、腰佩仿制的刺刀加进来参加德语歌大合唱时,舞台随即爆发出辉煌和绚烂。
da wischt mir die Trnen mein Heiland selbst ab.
Komm, o Tod, du Schlafes Bruder,
Komm und führe mich nur fort;
这个合唱被止住后,原先躺在床上讲述着的病人髫发子随之站立起来,一改此前淡漠的朗诵,用凌驾于舞台的声量说道:
在爸爸的指挥下举事的军队中,咱要一直战斗到死!咱刚这样想,从地方城市那边就出现低空飞行的战斗机。军人们七嘴八舌地喊叫起来:这一架架的,可都是在这样那样地胡乱飞啊,一帮自暴自弃的家伙!趁着那帮家伙还没毁掉飞机,必须确保为了实现咱们的目标所需要的飞机!冒着迎击的炮火飞到帝都的中心,至少需要十架飞机,咱们全体人员都坐上那些飞机,向着大日本帝国之核心的皇宫,化为漫天花雨!咱们所要实现的目标,就是率先殉死,咱们全体人员都要最先殉死!军人们一一述说着自己的主张。咱们全体人员都要殉死!这句热烈话语的棘刺贯穿咱的小小心脏并停留在那里,继而持续燃烧起来。
咱们的军队在爸爸的指挥下举事,全体人员都将死去,而且,这些军人在唱着歌,盼望天皇陛下亲自用手指擦去他们的泪水。不久后,连我也仿效军官们士兵们,用叽——叽——的声音开始歌唱起来。
紧接着,髫发子再度扮回少年,走向舞台的前景,重新引领着合唱,在合唱因此而显得高涨之际,观众席上的我也开始歌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