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在这第一行和第二行之间,家母想要让我意识到:虽说你强调你父亲在发大水的河里顺流而去了,可是不管怎么说,遗体不是回到家里来了吗?!不是没有成为河水冲走吗?!而且,倒是你自己,一如文字所明确表述的那样,如河水冲走般一去不还。
“倘若回到第一行‘让古义攀上森林的准备都没做’这儿来,那就是在这样批判我了:你在那种状态下所干的事,无异于让阿亮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于令人恐怖的黑黢黢的夜晚的河流中被河水冲走。如果这么说的话,那倒也确实如此呀。接下去是我的诗行:‘在不降雨水的季节里的东京,/从老年及至幼年时期,/我颠倒时序 回想起往事。’”
“不过,长江先生您并不是屈从于令堂,而是在对令堂诗行里隐含的声音作出这样的回应吧?自己或许会被河水冲走,不过在被卷入漩涡之前,想要回忆起从幼年时期联接着当下的自己的所有一切。这样一来,从这诗句所显示的窘境中某些逆转或许也是可能的……否则,你是要显示自己的诗在如此明显地模仿艾略特的诗作吗?”
我示意已经说完,没有回答穴井将夫的询问。然而,髫发子并不停下录音装置,向我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所谓球根木桶,那是什么东西?”
“如此与古义联接起来后,刚才所说的梦境,就成了古义这个插曲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想必今后还会经常出现,因此我会详细讲述的。当然,并不是说身为孩子的我如此看到了事物的整体,而是家父或许考虑到了这种情况吧,从其后的情况来看,这种说法是合乎道理的……
“我父亲从不曾对任何人说起过他的生长之地(我觉得母亲是知道的),他在东京与家母邂逅相识后,两人便回到她的故乡开始共同生活,总之,他是在后半生几乎没有从事工作的情况下生活的。(我是这么认为的)。也就是说,他有闲暇时间,因而驻守松山的联队中的年轻军官们,在休假日里便经常来这里喝酒。父亲与他们之间存在着什么样的深入交谈呢?倘若查看‘红皮箱’中的资料,从军官们那位先生性质的人寄来的信函里呀,还有父亲本人的日记中,多少还是能够挖掘出一些相关内容来吧。我期待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总之,来自那些熟人和朋友的信息中,应该也包含着庶民层面的内容。家父预见到并不遥远的未来粮食短缺的时期将会来临。为了应对这个情况,他想出了奇特的手段。
“贯穿这座峡谷的龟川这条河的南岸有大片斜坡,当年那里全都是栗树林,目前也还在某种程度上存留着一些。我的外祖父呀,当年把山货运往关西一带,说是山货,也就是栗子和柿子。从某个时期开始,他鼓励生产栗子的农户们从事副业,在栗树之间栽培用作造纸原料的黄瑞香。
“黄瑞香呀,是印制纸币的纸张原料,那原料要交付给内阁印刷局,不过,此前需要采伐人工栽培的黄瑞香灌木并蒸熏和剥去树皮,把那树皮晾干打捆后便集中堆放在仓库里。直至这一过程,都还是农家人的工作。女人和老人把粗皮浸泡在河水里,再将其刮成真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