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虽然有很多梦想,拉文德拉只不过是个农村孩子,没有人际关系网也不会说英语,而从20 世纪90 年代开始,英语已经成了成功的必要条件。在十年级结束时,他决定去最近的城镇尤里德上英语学校,虽然他不会说英语。他和外村来的人坐在教室最后,日复一日地学着零零碎碎的词汇和语法,靠耳濡目染来学习。
他毕业后升到了尤里德的一家学院,主修贸易专业。但是下课后他就要去干活,养活村子里的家人。这种过度紧张劳累的生活最终让他无法承受,他没通过第二年的考试,被开除了。在我父母那个时代的印度,他的故事可能就到此为止了,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没有其他的路可走。文凭是唯一的流通货币,知识是保护门第出身的堡垒。在古代,这意味着只有祭司种姓才能学习梵文。在较近的时期,它的意思变成了对精英高校(比如我父亲上的印度理工学院)公共投入巨大,对印度大多数人的基础教育则完全忽视。即使是在今天,除了最好的几所大学以外,其他高校的教学质量也非常差。我也是通过去很多教室里听课了解到的。所以如果你像拉文德拉那样,甚至在无情的考试制度把你踢出局之前,你也从没受到很好的教育。
但是内心的抱负为新生的中产阶层课外学校创造了市场,它们迎合那些出身低微、心中充满梦想却被旧体制排除在外的年轻人。这些学校往往只有一间教室,只收现金,教学方法也很糟糕。我在孟买接触的一所学校发放的文凭包括航空、医院管理、医疗转录、法语、德语、阿拉伯语、航运和物流、服务业以及时装方面。另一所学校安排的课程五花八门,从幼儿保育到室内设计无所不包。但是最常见的课程是英语,这不是印度学校和高校里陈旧过时的英语课,学生们把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背得滚瓜烂熟但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老师高高在上地对着讲台下的学生宣讲。他们学的是今天学了明天就能在工作中使用的口语,粗糙但速成的语言。它教给学生习惯用语、词汇以及没有地域特色的口音,在这个口音谈吐暴露太多东西的地方,你卑微的家庭出身无迹可寻。
拉文德拉用一个接一个的课外学校技能来武装自己,学了很多本事,从电工到桌面排版。其中一家学校发现他善于跟人打交道,聘请他做老师,每月薪水360 卢比。另一家学校很快用高出一倍多的价格把他挖走,他又一次感到自己不仅仅是个成功者。人们喜欢他,听取他的意见,学生们来征求他的建议。随着课外学校的风靡,公司在村庄里不断开设分校,在他的家乡比瓦普尔也开设了分校,他被派到那里管理一所学校。离开村子时他还是个男孩,最后一顿饭是在人家的婚礼上吃的。等他回来时,他成了印度人当中地位最崇高的人——教师,不仅如此,教授的还是新经济技能。现在他每个月的薪水是1 800 卢比,他成了一个大人物。
2002 年9 月,在他21 岁生日那天,他买了一辆摩托车。这是他们家族历史上拥有的第一台机动车。他直接从展厅骑到家,载上母亲在村子里绕了一圈。“她什么话都没说,”他回忆说,“她只是哭,后来她说:‘要爱护这辆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