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3)

我思考了片刻,便转身回到国道上,脚步越来越快,不多久,那哀嚎便再也听不见了。

令我感到庆幸的是,定州是一座很友好的城市:宽宽的主街两旁长满树木,餐馆店铺令人应接不暇。脚很痛,尤其是后跟上磨出了新水泡的那一只。我在路边的公里碑上坐下,一辆公共汽车开过,留下一团黑色的尾气缓慢地落在路上和我身上,我决定住进路上见到的第一家旅馆。第二天早上睁开眼,我惊讶地看到,自己呼出的气团被房间里的冷空气快速地吞噬掉——他们肯定在夜里把暖气关了!我从睡袋开口伸出一只胳膊,又立马被冻得缩了回来。还是先翻个身,闭上眼睛,等外面暖和点再说吧。

等到我终于起床时,已近晌午,我意识到今天哪儿也去不了了。最多能找一家好点的旅馆,路上再顺便看看定州城。就这样,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了一阵,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虽然有一百万人口,但定州更适合与不出名的德国小城哈默尔恩相提并论,而不是与汉堡:街道上的交通慢吞吞的,路两侧的楼房不高,整个城市的气氛很友善,但有些睡眼惺忪的感觉。

后来,我看见了它:一座淡米色的宝塔优雅地立在那儿!十一层楼伸展直向蓝天,美轮美奂。从哪儿进去呢?

“What a pity(真遗憾)!”身后传来一个声音,“The pagoda is closed(塔关门了)!”我吃惊地转过身去,两个女孩站在那儿,显然正为我听懂了她们的话而感到高兴。我马上得到了一段关于塔建造历史的简短介绍——难道我真的不知道这定州塔是中国现存的最高的塔?宋朝年间,人们为更好地监控北方外夷来袭而修了这座塔,因此,它也被称为“瞭敌塔”。

但这外夷是谁呢?我努力回想着冗长的中国古代史课上的内容,忽然恍然大悟:几天前,我肯定已经跨过了一条曾经的疆界,自己却根本没意识到!大约一千年前,正当欧洲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亨利四世手脚并用地准备在卡诺莎城堡向教皇格里高利七世忏悔时,中国大地上,宋王朝正面临着北方大敌契丹的入侵。涿州双塔便是当时遗留下来的。而这定州塔高出涿州双塔约莫一倍,有八十四米高。汉人的防卫意识很强,修建这么高的塔肯定真是为了做瞭望塔的!

“Very interesting,right?(很有意思吧?)”两个女孩中大些的那个说道。她们俩来自附近的县上,都在定州市一所职业学院学英语专业,现在正好是学院午休时间。我想不想去看看她们上课?塔反正也因为整修无法参观了。大约一个小时后,我站在教室的黑板前,扮演起了老师的角色。二十名女生、两名男生,个个大约高中生年纪,齐刷刷地坐在讲台对面,满眼期望地看着我。我怎么跑到这儿来当起老师来了,我一边问自己,一边乖乖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并用英语做了自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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