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匿名性一样,隐身性也能促使我们变得更加没有约束感。理查德就谈到过这一点,他说网上赌博之所以吸引他,是因为这样他看不到别人异样的目光。隐身性会产生许多不好的行为,比如在邮件上、博客上、短信和聊天室中各种发泄的言语,正是因为隐身性才会在有些博客上出现这样的标题:“一个男人和他的咆哮——新鲜出炉的网上语言排泄物。”苏勒尔提醒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当人们谈论隐私和尴尬的东西时,会不自在地将眼光转向别处;传统的精神分析师为了让病人将自己埋藏在深处的秘密和创伤说出来,会选择坐在病人后面听,让病人看不到他。同样,当我们给别人发邮件或发信息时,我们也看不到他们。(虽然人们用传统的写信方式也看不到收信人,但那是一种非常个人的行为,因为你不可能马上收到回信,手写信件不像邮件和信息那样具有高度的互动性。)当不能实际看到自己的交流对象时,我们说心里话和毫无保留地倾诉自己情感的概率会大很多。而当我们仔细回想一下自己所分享的内容和分享的对象时就会发现这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面对面交流时,我们直接从对方身上得到的暗示一般情况下是指导交流继续的重要因素,但网络空间中这种暗示的缺失让人与人之间的正常界限被打破,让我们在虚拟世界中变得更加缺乏约束。即使是来自别人的一封邮件我们也可以当做是自己内心的声音来感受。正如苏勒尔写道:“当我们阅读他人的信息时,人们往往会用自己的声音来‘听’他人的声音。”当人们读东西时嘴唇常常会动起来,甚至直接读出声来,这样一来他们就把自己的声音投影到了他人的文本中。这样做的结果是,本来是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变成了发生在一个人自己脑子里的事情,这更像是一段独白,而不是两个独立个体之间的对话。同与别人对话相比,和自己对话一般情况下会被认为更安全,于是人们往往会在网络的交流中对谁都毫无保留,说出的话也不如现实生活中那么负责任。更糟糕的是,存在于“自我”与“他人”之间的边界也会因此消失,我们每个人都在试图实现一种健康的、心理上的独立自治状态,但是之后我们可能会发现这一边界的消失对于这一目标的实现毫无益处。
最后,由于网络空间缺少真正意义上的地位分化,这也让我们变得更加缺乏约束。通常情况下,父母、老师、警官等有权威性的人物是通过他们所拥有的那些外界可以看见的代表力量和影响力的标志来表现自我的。这些外在标志包括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痕迹、着装、体形、肢体语言还有许多其他界定其环境和制造他们权力“光环”的细节。然而一到网上人们便立即失去了这些在现实生活中可以证明他们权威性的标志。在网络这样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里,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只要在网速上没有太大差别。也就是说,在网上我们每个人都是同辈人,那同辈人之间还有什么约不约束的?甚至可以说传统的权威人士在网络等级制度中处于非常不利的地位,因为在网络中地位的高低往往同网站上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相关。换句话说,网站必须有能力吸引住我们,让我们下次还来点击你。许多老师、父母和政府官员缺少这方面的能力,他们很难制作出一个吸引人的网址让别人添加到收藏夹里。这一现象也会体现在父母和孩子的关系中,许多父母的网络知识都比孩子少,在这方面孩子往往成了他们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