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关系》科伦坡,1949年12月25日

我们总是倾向于通过一套特定的行为模式来解决问题,并且总是固守某种意识形态,无论这种意识形态是政治层面的还是宗教层面的。有组织的宗教会阻碍人们正确地理解问题,因为这时人的大脑被各种教条和信念禁锢了。难题就在于我们如何不借助某种特定的宗教或政治条件直接弄清楚一个问题。了解了问题,我们才能永久地而不是暂时地平息矛盾和冲突,我们才能充实地生活,而不为昨日的负担或明日的苦恼所累。无疑,这就是我们必须要探讨的——如何以全新的态度面对问题。因为不论是政治的、经济的、宗教的、社会的还是个人的问题,都在不断地更新,所以我们不能以一成不变的态度来解决问题。也许这样做有悖于你的习惯,但这就是我们需要做的事情。毕竟,生活就是一个不断变化的过程。

然而我们只想舒舒服服地闲坐着,希望从宗教或者从一些特定事实得来的知识中寻觅到一处避风港。我们要的是舒适和满足,不想让这种生活受到打扰;可是生活一直在变化,每天一个新面孔,不断地打破那些陈旧过时的东西。所以,现在问题变成了我们如何重新面对挑战。过去的种种造就了现在的我们,我们的脑中留下的是昨天的痕迹,显然,固守昨天就无法正确面对今天。因为到了今天,一切都变了,今天是崭新的一天。如果我们执着地带着昨日的印象迎接崭新的今天,那么我们就是在继续用昨天的条件和标准来衡量今天。因此,如何面对新挑战的问题现在变成了如何先理解旧的挑战,进而摆脱那些旧的条条框框的束缚。旧的理念无法解读新的内容,不能“用旧瓶来装新酒”。所以,要先理解旧的东西,即那些存在于过去的东西,那些经过思考留在脑子里的东西,这点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思想或观念都是昨日的产物。无论是历史经验还是科学知识,抑或仅仅是一些偏见或迷信,很显然,人们的观点只能来自过去。然而,没有记忆的大脑是无法进行思考的。我们的记忆就是昨日残留在大脑中的经验和思想。要清楚地理解新的挑战,我们首先需要了解自我形成的整个过程。过去的种种经历塑造了现在的我们,我们是各种条件的产物,这些条件包括社会的、环境的、气候的、政治的和经济的,它们构成了我们的整个生活框架。理解问题就等于理解我们自身,了解整个世界要从了解我们自身开始。世界上本没有问题,而是个人在与他人建立关系的过程中制造了问题,这个问题不断扩展延伸就成了世界性的问题。

要弄清楚这部庞大的、错综复杂的机器,理解这些冲突、痛苦、困惑和苦恼,我们就必须从了解我们自己开始,但这种了解并不是要把自己跟天下苍生对立起来,孤立地去了解自己。其实,世上本来不存在天下苍生这个抽象的概念。只要我和你,我们这些人不能了解自身或盲目追随一个领导者,我们就会被各种言论迷惑,那时我们就会深受其害,就会沦为统治者们的“天下苍生”。所以,在孤立中是找不到问题的答案的,我们必须置身于各种关系中来了解自我。那些退缩到偏僻的修道院,或是干脆跑到深山老林穴居为生的做法是行不通的。你不可能一个人孤立地存在,活着就意味着要产生各种联系。这样我们的问题就转移到了各种关系上,是这些关系引起了冲突,进而带来无穷的苦恼和麻烦。只要我们还没有理解这些关系,它们就会不断地制造痛苦。理解我们自身这个自我认识的过程其实就是智慧的开端,这种自我认识在书本里是找不到的,没有哪本书可以教你这些。试着去了解你自己,一旦你弄懂了自己,你就能从容地面对我们每一个人每天都要遇到的那些问题。这种自我认识能够让人的心灵获得平静,这时真相才会大驾光临。真相不是靠探索得来的。真相关乎未知的事物,而你能追求探索到的东西则是已知的了。真相不用去探索,当我们对自身了解清楚时,当我们心无偏见时,它就翩然而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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