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关系》拉贾蒙德里,1949年12月4日(2)

所以说,当务之急不是想着如何逃避,因为任何逃避都是一样的;在宗教信仰中寻求逃避和在世俗社会中寻求逃避其实并无差别,都一样解决不了问题。我们的问题是冲突,不仅是人与人之间的纠纷,还包括世界各地的冲突。而我们现在就目睹着这个世界正在上演的一切:日益增多的战乱以及由此带来的各种破坏和灾难。这些你都阻止不了,你所能做的就是改变你和“世界”的关系。这个世界并不是指你和一个庞大的范围,比如你和美国或欧洲等的关系,这个世界很小,它仅包括你的妻子或丈夫、你的工作以及其他家人。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你能带来很多改变,这些改变将会扩散到越来越广的范围。没有这些基本的变化,人的大脑就休想得到片刻安宁。或许你会选择静坐一隅或阅读一些文字来使自己进入睡眠状态,通常我们将此称为冥想。但其实这个过程并不能使我们发现什么,并不能使我们挖掘到真相。我们大多数人追求的不过是能舒舒服服地躲过麻烦。我们可不想直面冲突,碰触它们令人痛苦不堪。它们之所以令人痛苦,是因为我们从不去审视这些冲突到底是什么;我们不去寻找冲突的根源,而只求助于上帝。但是假如我们能够理解每日生活中存在的冲突,我们就能走得更远,因为生活的整个意义就蕴含于其中。处在冲突中的人从来都不能真正地理解冲突,他们往往无动于衷,而且具有破坏性。但是,冲突本身不会因为一些处罚、信念或纪律就销声匿迹,除非人们真正去了解它们。我们的问题存在于各种关系中,也就是存在于生活中。宗教信仰就是对生活的一种解读,它能让人头脑平静,这样的头脑才能接受真实的东西。这才是宗教。宗教不是你去教堂做做礼拜,举行一些仪式,念念经祷告一下这么简单。那并不是真正的宗教,只是一些人为的仪式罢了,但是当人理解了关系之后,心里是不会有这些宗教仪式的。那种对生命单一性的信念仅仅是一种看法,毫无价值。但是对于一个理解关系的人来说,哪里有局外人和局内人的区别,哪里还有外国人或近邻一说?关系就是一个不断了解自我的过程,每天不断地了解自我就是一种自我觉知。它并不是一种宗教信仰,也不是最终目的。所谓“最终目的”是不存在的,而对于想要逃避的人来说就存在这么一个最终目的。但是理解关系的意义是无法估量的,在这个过程中人们能不断地发现自我,认识自我。

所以,认识自我并不是对那个高高在上的自我的认识。真正的自我存在于日常生活每时每刻的言谈举止中,也就是存在于人的行为和关系中。没有对自我的了解,人们就不能正确地思考;如果不能真正了解自我,就没有正确思考的基石。在空洞的抽象中,你无从了解自己。只有在日常生活中,只有在关系中,你才能认识到真实的自己。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就处在冲突中吗?躲开它、逃避它有什么好处?那不就像一个人明明知道体内有毒却还不排除,然后慢慢死去吗?

所以,认识自我是智慧的开端,没有它,你不会行得久远。假如你想找到一些绝对的东西,找到上帝或真理等,那你只不过是在寻求一种自我投射的满足感罢了。所以,还是从身边的点点滴滴开始做起吧,从你的言语中,从你说话的方式和姿态中,从你做事甚至吃东西的方式中来寻找。只是观察,不要去责怪什么。在这种观察中,你就会看到真相以及这种真相的变形,这就是解脱的开始。解脱并不是一种终结。只有当思想本身是自由的,而不是人为使它自由时,人们才能在不断触碰真相的过程中得到解脱。只有自由的心灵才能不断发现,那些被信念禁锢或被某种假设定型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发现的。有冲突就不会有自由,因为冲突会将自我牢牢禁锢在各种关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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