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狱》第二章 矿山监狱(6)

躺在医院病床上的铁剑眼盯着楼板,不时转过脸看窗外杂乱无章的低矮瓦房。医院前面这几栋低矮瓦房是五六十年代修建的,原先是干警住,后来干警陆陆续续搬走了,就转给劳改就业的人员居住。

这是监狱劳改队一个特殊的群体。说它特殊,就特殊在既有国民党被俘虏的人员和地方土匪恶霸,又有原城市判刑注销了户口回不去而强制留厂就业的人员。这是监狱、劳改队贫民窟中的贫民窟,许多人到死都只领取生活费,一部分有技术的转了固定工,工资稍高一些,但这个群体中刑满释放或得以享受党和国家特赦政策的,大多已经到了四十不惑的年龄。好多男人老婆是娶不上了,就去那些最边远的农村找那些一心想扔下锄头把的黄花姑娘,价格也很便宜。虽说男人年龄大点,但毕竟有工作。殊不知许多人只是就业拿生活费,相当于现在最低生活保障的待遇。那些嫁过来的农村姑娘生育能力极强,往往隔年就生一个崽。多的生七八个,少的也有两三个,那时还没有实行计划生育政策,能生多少生多少,谁都管不着,养人成本也很低,往往大带小,父母不用操心;小穿大,父母用不着裁缝多少衣裳;吃的粗粮杂菜,能填饱肚子就行。但贫贱人家出孝子,高贵之门出逆子。往往那些贫困之家出人才,就会被富贵之家视为范例教育子女:“看某家某家,家徒四壁,屋里穷得叮当响,但人家穷则思变,那子女多有出息。那才是养人。养你,真不如养羊、养马、养狗。羊可生产羊毛,马可以驮煤,狗一生只认主人,忠诚可靠,养你……”

铁剑躺在病床上,此时此刻他也只能躺在病床上。他的腰已经打上绷带,稍稍动动都钻心地痛。他全没了闹鹰岩救人的勇气。铁剑既不是血勇之人,更不是骨勇之人,或许他自己觉得应算神勇之人。那一刻肋骨断了,魂落断崖,他是以神勇之力,拽着、背着、驮着周瑾爬出半岩的。

人闲神往,夜静情思,灯光淡淡地镀黄四壁。矿山的夜静得只闻蛙鸣。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铁剑嘴角莞尔一笑,头轻轻晃动一下。几个月前还在边防丛林野外生存训练,此时却躺在沙拉矿的病床上。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才几个月的工夫,就生存在两个天地之中。他咋来到沙拉矿的,真如做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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