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朝代的青楼,其繁华程度可与北宋比肩。那样一种生意场所,在吟风弄月、多愁善感的文人笔下不断得到美化、诗化,以至于数百年后,鲜见有人再关心它最初存在的意义,也多忽略了万千娇红身后一段段血泪身世。在经济复苏与社会稳定的前提下,美人美酒、软枕暖被、胭脂红粉、丝竹管弦,凑作一堆,喧嚣着,呻吟着,沸腾着,成为上至皇帝下至黎民共同的娱乐活动。
举国上下皆有香粉飘散,文人晕眩得尤其厉害。万千青楼,俨然就是宋代文学的温床。遍览宋词,歌儿舞女的妖娆身姿萦绕不去,才子美人的悲欢离合屡屡上演。青楼里的人与情,丰富了文学的题材,也让文学更接了地气,多了市井味道;文学如同一袭面纱,模糊了肉体交易中的欲与悲,影像朦胧绰约,双栖在红罗帐里的,仿佛果真是一对对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痴情鸳鸯。
在宋代乃至中国青楼史上,柳永都是一个绕不过去的人物。
离开崇安、抵达汴京前的几年里,柳七辗转于杭州、苏州、扬州。巷陌水道悠长,有穿着嫩黄色裙衫的女子举着朱红的油纸伞,从横跨清波的乌木桥上走过;勾栏瓦肆繁华,俊俏的书生袍服胜雪、长发如墨,乘着薄雾清风而来,汇入喧嚣一片的万丈红尘。古老的城市拥有不会老去的风情,还有看不尽的美丽姑娘,年轻的词人眼花缭乱,恨不得长留江南,不再移步。
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写汴京繁华时,曾绘出青楼剪影:
凡京师酒店,门首皆缚彩楼、欢门。唯任店入其门。一直主廊约百余步,南北天井两廊皆小阁子。向晚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浓妆妓女数百,聚于主廊槏面上,以待酒客呼唤。望之宛若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