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不论古今,很多文人都揣着一个出走的梦。逃离熟悉的地方,到陌生处寻找风景,似乎他乡的土壤里,必定能开出不一样的花朵。有人会对陌生产生恐惧,更多的人,因陌生而心安——毕竟那些陌生的目光,纵如利剑也不易刺穿防备重重的心房,不像熟悉的人,常常轻易戳中死穴。
至于那遥不可及的地方究竟有什么让人心驰神往,说不清。因为未知,才要去探寻。于是,他们有一千种理由,告别家乡,踏上征途。
周游列国,把思想的种子撒播在每寸沃土,期待有朝一日破土冲天,泽及当世,荫庇后人,这是孔子疲马凋车流离辗转的初衷,他由此成为圣人;攀上峭壁悬崖,穿过险滩急流,山脉就是骨骼,河流就是血管,手中那叠厚厚的纸簿,书画着万里神州的经络,古来哪位旅行家,还能如徐霞客一样,把人生几十载活得霞光绽放,意气风发。
出走的理由千种万种,但如孔圣人与徐霞客一样胸怀如此伟大理想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如柳七一样,是奔着功名去的。宋真宗咸平五年(公元1002年),十九岁的柳三变在故乡通过了乡试,准备离开崇安,前往汴京应礼部试。
召唤着柳七的,除了京都的一顶乌纱帽,还有路途上可能遭遇的无尽奇遇。幼年时还不懂体会途中的悲欢离合,长大后却对未知的地方充满好奇。每次出发都是一次探险,冒险是男人的天性,无论是征服一个女人,还是征服一条路,都足够令人血液沸腾。此时唯一令他眷恋的,便是已征服的温柔乡。
启程的日子一天天迫近,分离之苦一日日聚合,痛似凌迟。年轻贤淑的妻子为柳七打理好行装,嘱咐的话已说了一遍又一遍,令人耳中生茧,她忍不住要再次说起,又怕对方厌烦,一寸柔肠百转千回。柳七这么一个温柔体贴到极致的男子,自然能领会妻子的心思,但却没有点破——越劝慰越会勾起更多的伤心,不如装作不知。
古时的男子为了功名而离乡,乃是举家支持的大事。妻子纵然不舍,也不能以儿女私情羁绊他为家族荣耀而奋斗的双脚,否则便是不识大体。个人的情情爱爱,必须为前途大计让路,这是封建社会的生存法则。那些在历史上留下美名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含泪挥别远行的丈夫,不仅不敢要求他此生不负,还要信誓旦旦地保证会照顾好家中老小,让远行者不必挂怀。
柳氏也是这样,咽泪装欢,在乡野岔路口送别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