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征途,携书剑,迢迢匹马东去。惨离怀,嗟少年易分难聚。佳人方恁缱绻,便忍分鸳侣。当媚景,算密意幽欢,尽成轻负。
此际寸肠万绪。惨愁颜、断魂无语。和泪眼、片时几番回顾。伤心脉脉谁诉。但黯然凝伫。暮烟寒雨。望秦楼何处。
——《鹊桥仙》
柳七从儿时起就经历了太多离别,以往的惆怅如夏日骤雨来得快去得也疾,不像这次远行,太想去,不忍去,左右撕扯,才会伤筋动骨。他没有许下功成名就后将如何如何的誓言,似乎早已预知世间易分难聚,所以不敢轻易许诺,何况,新婚时“今生断不孤鸳被”的温存期许现在已被打破,他自觉无颜再轻易承诺。
他胸怀凌云壮志,还盼着此行能消融父亲仕途不遇的遗憾,于是携书带剑,告别崇安,也告别了此生尽爱一人的纯情少年时代。
“书剑”寓意文韬武略,古人出行,往往随身携带此两物。唐代孟浩然曾有诗曰:“遑遑三十载,书剑两无成。”孟浩然发愤读书三十载,在四十岁时满怀信心到长安应举,最终却落第而归,不由作此激愤语。风华正茂的柳七正如钻天白杨、盎然修竹,一心憧憬青云而上,断然没有想到,之后他的大半生,竟也落得剑满尘埃书生蠹的命运。
对前途尚且不需考虑过多,此刻最让人神伤的,无外乎离别。情爱至深至笃,也改变不了出发的意志。缱绻多情的佳人,安稳温暖的家园,都抵不过远方的召唤。种种美景良辰,终究要被辜负了。最让柳七不安的,是对妻子那一腔真情的辜负。
距理想越来越近,离家乡越来越远。害怕看到妻子的满面泪痕,柳七心有千思万绪也不敢回首,只是扬鞭催马,想尽快逃离这离别的伤心地,也逃离轻负前言的内疚。直到暮色起,烟雨浓,他才勒住缰绳,回头黯然伫立,此时早已望不到夫妻共居的凤楼,昨日的举案齐眉、琴瑟相和,全都化作此时的脉脉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