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王学泰曾总结游民的四大特征:一是反社会性,只有社会乱起来他们才能获益;二是主动进击精神,一无所有,没有负担,敢打敢拼;三是帮派性,只讲利益不讲原则;四是反文明,为了起事什么都干,不顾传统的伦理道德,如杀妻才能上梁山之类。一旦革命侥幸成功,与事的会党们大多抱有浓厚的“打天下坐天下”的意识,一旦受挫,则会产生一种被愚弄、被抛弃的上当受骗之感。
诚然,自视为“功臣”的江湖会党在革命过程中充当了急先锋,但善于破坏“旧世界”的未必善于建设“新世界”。清廷被推翻后,这些朋友往往“不知民主共和为何事”,却“误以为会党出头之时,气焰甚张,一日千丈”。这种素质与做派,让乡民叫苦不迭,地方秩序日坏一日。
革命党人与会党合作,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革命对象和重合的利益诉求,清廷被推翻前,大家都是反体制的健儿;但民国成立后,有知识、有文化、有抱负的革命党人迅速转型并扮演了新的社会角色,他们由原来的“反体制”变成了“民主共和的开创者”,成了新社会的维护者和建设者,但会党就不一样了,他们本身的觉悟与素质低,往往找不到革命党人的这种感觉,由此习性如初,依然原地踏步,冲突在所难免。
曾经的革命同路人,民国后获得的却是迥然不同的待遇。革命党人风光无限,地位急剧上升,而会党们依旧形象污秽,社会地位不升反降。最让他们感到不满的是,作为昔日盟友的革命党人似乎也有意回避、冷落他们,生怕他们影响了自己的形象和地位,避之唯恐不及。而有些地方,惹事的会党干脆就被赤裸裸的镇压,当他们向革命党人求援时,得到的回应却是置身事外的冷漠。
事实上,会党问题不仅令革命党人觉得为难,其对社会秩序的危害更是令各地政府头痛不已。各方打压下,会党们从革命中得到的一些好处被剥夺,社会地位被日益边缘化。由此,会党们的心态日渐失衡并为之愤愤不平,但他们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将怨恨发泄到了革命党人的身上。如后来策划刺杀宋教仁的青帮大佬应桂馨在受审时即说:前清时共图革命,今国民党只顾自己做官,且反对青红帮。这也反映出这一刺案背后的心理怨恨。
说会党分子在民国后自甘堕落、毫不争取也不尽然。民初年间,各派政治势力为争夺权力而掀起了一股组党的浪潮,其中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一些阿猫阿狗也登坛做法,自称“党魁”。民初《时报》上有篇题为《中华民国绿林党》的讽刺文章,作者戏称要集合“五大族暴客”,成立“中华民国绿林党”,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当然,这个“绿林党”没有设立,不过会党参与组党却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