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用两条狗进行心脏手术,一条是手术狗,为受体;另一条模拟胎盘的原理当做氧合器,称为供体。这是一种新的体外循环方法——“交叉循环法”。动物实验进行得非常顺利,1953年10月22日第一例交叉循环动物实验即大获成功。同时一个意外的发现是,实验动物的术后恢复如此之快,状态如此之好,是此前应用人工心肺机时从未有过的。又经过几个月的系统改进及有关机制的深入研究,成竹在胸的李拉海认定,在人工心肺机几乎缺席体外循环人体试验的关口,这项全新的技术值得进行一项人体试验。
交叉循环法的原理为,在同样的时间里使病人和正常的供体之间交换等量的血流,通过精确的流量泵来控制流量,而病人心脏的静脉流入则完全阻断,以保证可直视下切开心脏。一旦病人与供体建立连接,该病人的身体就可以源源不断地从供体那里得到充分氧合后的血液供应。没有复杂的机器,也不需要调解动态的平衡,因为供体的循环及时自动地承担着这些重要职能。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实验动物的术后恢复,较以前用机器进行体外循环时为快。这一方法,至少从理论上似乎既规避了应用低温和心肺机体外循环实验过程中相关的常见并发症,且相对而言,没有时间限制。
这一想法刚一抛出就引起轩然大波,这对已有的临床医学外科实践体系是一个极大的背叛。出于伦理学的考量,让一个“无辜”的健康人在手术室里冒着潜在的危险(不管多么小)作为供体循环,哪怕只是暂时的,也是不能被接受的。有些批评者甚至说,“你们想要创造历史吗?想要做外科历史上第一个可能死亡率为200%的手术?”
这是一个今天看来也不乏疯狂的设想,在当时,得是什么样的家长敢把自己的孩子交到这样的医生手里,而且还可能把自己的性命也一并搭上?这种家长是鬼迷心窍了吗?一种几乎是本能的直觉告诉我,能冒险作出如此决定的家庭,其背后一定有不同寻常的故事。
1950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当多娜同她的妹妹雪莉一起在小床上睡着的时候,弗朗西斯·格利登(Frances Glidden)和她的丈夫莱曼·格利登(Lyman Glidden)绝对想不到第二天早上的情形。雪莉早上醒来的时候还以为姐姐仍在贪睡,直到她们的母亲进来,才发现多娜已经死了,那一年多娜才十二岁。两年前,当医生诊断多娜为先天性心脏病时,格利登夫妇根本不信,在他们眼里,多娜没有太大异常,运动能力良好,饮食睡眠都没有问题,只是好像比别的孩子感冒的次数多一些。当然自此以后,这对夫妻的心头就蒙上了阴影,不知道那一场悲剧将在何时到来,也许他们心头尚存侥幸。1950年春天开始,多娜的状况明显变糟了,体力变得很差,经常有呼吸困难,甚至有一次在院子里直接昏死了过去。多娜住进了明尼苏达大学医院,医生为其做了心脏导管造影,证实她所罹患的是先天性心脏病,室间隔缺损。这种病在当时是没救的,医生们除了建议低盐饮食之外别无良策。这时候格利登夫妇才放弃幻想,清楚地知道,无情的死神已经向这个孩子慢慢逼近了,只是他们绝没想到或者说是不愿意看到,死神的步伐居然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