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眩晕》水晶监狱(2)

这座在今天名为牛津马美逊(OxfordMal)的酒店,依循十九世纪的监狱而成。从前的小室变成了豪华舒适的客房,保留着原先的窥视孔和铸铁门;A型楼厅现在是采光良好的中庭,作为酒店私人客房与公共部分的通道;监狱地下室旧时的单独监禁房成了一个味道颇为不错的餐厅,“目的地餐馆”(Destination Brasserie)——刚还和@quixotic在那儿享用了烤鲱鱼和炒鸡蛋的早餐。

《意大利任务》里有个令人难忘的场景:为了接应布里杰先生以劫得价值400万美元的中国黄金大干一票,查理·克罗克闯进了防守严密的监狱。但是今天,牛津马美逊酒店成了这样一个有着豪华客房的迷人所在——不仅仅是聪明的罪犯想要闯进来了。牛津马美逊酒店的网站幽默地向其房客(比如我,也是房客之一)宣传说:“这次我们接收的可不是囚犯。想想,一座监狱成了酒店!……再想想,一座监狱成了牛津的一家豪华精品酒店,成了‘目的地餐馆’,成了上流社会‘刁民’们常常光顾的地方!掐掐大腿醒醒吧——你正在马美逊酒店‘服刑’呢!”

不仅仅是我一个在牛津马美逊“服刑”。所有参加“硅谷来到牛津”活动的科技创新者,从雷德·霍夫曼、菲利普·罗斯戴尔、比兹·斯通到克里斯·萨加和迈克·马隆,都是这座豪华精品酒店的房客。想想所有这些社交媒体巨头们——尤其是狂热滑稽的斯通和天使面孔的霍夫曼——闭锁在翻新监狱的豪华卧室里,实在是极其讽刺。但是酒店的意义远远超出了讽刺性。它展现的是某一天我们所有人可能生活的画面。

作为拉斯维加斯主题酒店或好莱坞布景的英国版,某些人可能会发现牛津马美逊酒店是翁贝托·埃科和让·鲍德里亚所谓的超真实的一个例子。埃科的解释是“‘完全真实’与完全虚假被等同对待,绝对的不真实被当做真实存在”;而鲍德里亚则将超真实定义为“模拟从未真实存在的事物”。鲍德里亚和埃科可能会说:历史在牛津监狱重演,始而是悲剧,继则为虚假。

但是,牛津马美逊酒店既是历史事实也是未来的人工产物,而非希区柯克《眩晕》中玛德琳·埃尔斯特一样的纯粹虚假。当二十一世纪的酒店与十九世纪的监狱外形相同时,其真实特性恰恰相反。牛津马美逊酒店不是让管理者能够窥视小室,而是运用科技让其入住房客能够看到外面的公共中庭。Fodor公司的旅行导游这样描述牛津马美逊酒店的客房门:“窥视孔是反过来的,所以房客可以看到外面。”通过这种倒装,边沁“监察室”无所不在的掌控权被沃尔特·基恩的“小老弟”队伍所颠覆:通过类似的电子剧台所嵌入的私人窥视孔,他们可以看见外面,但是外面的人却看不见他们,见面也不相识。

马美逊网站鼓励我们“将监狱想象成一座酒店”。但是对牛津马美逊酒店更好的理解是,“将酒店想象成一座监狱”——囚禁我们所有人却无从知晓的地方。这恰恰是早上我与@quixotic 的那场关于数字世界的人类是否比工业世界的先人社会联系更为密切的辩论之时所想到的。凝视着马美逊酒店聚光灯下的中庭,我不禁把这所酒店——有着铸铁门,门上反装着窥视孔的酒店——想象成我们社交网络链接之未来的缩影。但是,我意识到,A型楼厅缺少未来的一个关键成分。

超知名度。

我的视线沿着马美逊酒店的长廊上下,长廊两侧的笼中,每一个酒店房客都是完全孤立的。我想知道,如果酒店所有的铸铁门全部消失,会怎么样呢?如果人人都能从他们并列小室的窥视孔看见其他人在干什么,会怎么样呢?如果我们所有人都生活于众目睽睽之下,又会怎么样呢?

我掐了下自己。又会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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