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病之王:癌症传》行进中的军队(5)

作为研究医师,我们称其为“全面地狱”。 2004年夏天,卡拉·里德走进了这样的地狱。化疗放疗接连不断,黑色浪潮一波接一波。她有几天在晚上溜回家(孩子们已经睡了,丈夫等她回来吃晚饭),第二天一早再回到医院。她失眠、掉发、没胃口,之后她失去了更重要的、无法形容的东西——她的心气儿、她的动力、她的意志。她如行尸走肉般在医院四处徘徊,拖着小小的步伐从输液室的蓝色塑料椅走到中间走廊的饮水机,然后挪着相同的步子走回椅子。她回忆道:“放疗简直是最后一根稻草。我像尸体一样,一动不动躺在诊疗台上,脸上带着面罩,我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还能醒过来。”就连在卡拉治疗的第一个月里定期来波士顿看望她的母亲,在回到佛罗里达的家时也眼睛通红,筋疲力尽。

卡拉更深地缩回自己的世界里。她的忧郁固化为某种坚硬的甲壳,而她本能地钻了进去,把一切都关在了外面。她失去了朋友。在她刚开始看病的那几次,我注意到她常常带着一位快乐的年轻女性作为同伴。某天早上,我注意到那位朋友不见了。

我问道:“今天没有伴儿?”

卡拉扭过脸,耸耸肩。“我们吵架了。”她的嗓音有些无情和呆板,“她想被需要,我不能满足她的那种需要。现在不行。”

我尴尬不已,很同情那位走掉的朋友。作为卡拉的医生,我也同样需要被需要,需要得到承认,至少作为她战斗外围的参与者而被承认。但卡拉没有任何情感的能量来帮自己康复,当然更无余力去满足别人的需要。对她来说,同白血病的抗争已经变得非常私密、深入内心;我们这些在外围的其他人,都是幽灵般的旁观者:是在她头脑外徘徊的僵尸。她来就诊,都是以尴尬的沉默开始和结束。早上,她穿过医院进行另一次骨髓活检,尽管冬日的阳光散射在房间里,但我仍感到一丝寒意,一种接近同情但并非同情的沉重感。

检查,一项接着一项。卡拉的疗程已经持续了7个月,她一共来诊所66次,接受了58次血检、7次骨髓穿刺、几次骨髓活检。一位曾担任护士的作家把这种典型的“全面治疗”过程,按照患者涉及的检查如此描述下来:“从他确诊开始,埃里克的病持续了628天。其中1/4的时间,他不是躺在医院床上就是在看医生。他进行了超过800次血检,很多次的脊髓和骨髓穿刺,30次X射线,120次生化检查,输血超过200次。他的治疗中涉及至少20位医生,包括血液学家、胸腔医学家、神经病学家、外科医生、专科医生等,还不包括心理医生和几十位护士。” 平克尔及其小组是如何在孟菲斯说服四到六岁的孩子完成这个治疗程序的,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他做到了。1968年7月,圣犹大小组发表了最早的完全疗法的迭代治疗结果的初始数据。(平克尔小组在1968年至1979年间连续进行了8次试验,每次都对疗法做出了修改。)这次早期的试验,不过是一家医院对单组病人小型的非随机性尝试。但是忽略所有这些附加说明,结果仍是令人振奋的。孟菲斯小组总共治疗了31位患者。他们中27名得到了完全缓解。复发中位时间(即在确诊与复发之间的时间,用于衡量疗效)延长到近5年,这是大多数法伯最早期患者最长缓解期的20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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