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游轮三日行(6)

圣诞节,妈妈收到一台便携摄像机。小狗也有礼物——一根荧光防跳蚤项圈、一个橡胶芝士汉堡和一只橡胶脚!圣诞树是塑料的,今年,它鬼使神差地从暗绿色变为新绿色。爸爸有点儿不合群,他从不给谁买礼物。爸爸对圣诞节有心理阴影。他坚持不送礼,因为想不通有什么必要。爸爸是个发明家。他从房间走开,不一会儿,捧着一个大礼盒回来了。他把礼物放在地上。“快打开看看。”他说。“这是给谁的?”保罗问。“给你的。”爸爸回答。保罗拆开包装,发现里面包着两只小狗。狗狗四下张望,然后跑掉了。爸爸开怀大笑,差点倒在地毯上。这样的笑声他们谁都没听过。

玛蒂在纽约读大学期间修了许多创意写作课。

她讨厌跨行连续①、象征主义和《美国最佳诗歌丛书》。她内心狂躁,文风彪悍。有时,她想象自己满头花白的样子,便提笔写一篇小文,里面出现无数个我如何如何,仿佛一封写给孙女们的遗书——一些缄默、爱做梦的姑娘活在一个无趣的未来世界,一个没有树木和人行道的地方。

①诗歌中运用的手法,语意连贯的一句话或一个词组被换行强行隔开,但无标点停顿。

玛蒂常在心底批判那些对她作品的恶评。

“真想不通我究竟在干吗,”她对同学说,“我是指上大学这件事。你怎么看?”她喜欢凑到近处问,“你明白为什么吗?”一天晚上,她迈下便道准备过马路。晚风徐徐,她的头发轻拂面颊。路上十分安静,四周没什么人,她闭上眼。一辆双节公共汽车朝她驶来,像一架奏着轻快调子的手风琴。公共汽车没有鸣喇叭。她慢慢睁开眼,又合上,然后穿过马路。她时常回想那晚自己到底有没有死。晚风,漆黑的柏油路,一辆没有鸣笛的幽灵公共汽车,一切都刻在记忆里。

大学毕业后,玛蒂留在纽约。

保罗在波士顿读大学。“从家回宿舍的路上,我总想哭。”他在给玛蒂的电子邮件里说——妈妈鼓励两个孩子写信交流,“凌晨三点,我提着好多购物袋回家。一路上,我掉了几滴眼泪。这条路真长。我把购物袋统统塞进冰箱,然后上床睡觉。早上,我会吃四碗麦片,然后继续睡。这种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如今,我已经变了。置身生活琐事之中,学会了妥协。你最近怎么样?”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