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立本: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
“如果我们生存的冰冷的世界依然难改变,至少我还拥有你化解冰雪的容颜。”这是罗大佑情歌《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的歌词。在2012年炎热的夏天,面对中国经济陷入寒冬的挑战,不能不想到这样缠绵的曲子,发现它奇异地与当下中国经济的局面联系起来。
由于经济的变幻,中国底层近年饱经生活风雪的沧桑,起码两亿五千万的农民工,长期遭受漂泊之苦,离乡背井,从家乡飘到沿海大城市工作,在缺乏公共医疗、基础教育和住房的生存条件下,他们成为中国的二等公民。
这些二等公民今年面对一个最寒冷的夏天。由于不少企业关闭,他们深受失业之苦,不得不集体回乡,掀起回乡潮。他们长期以来参与大城市的建设,做本地人不愿做的廉价和危险的工作,对中国城市的建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在经济困难时,他们是最先被解雇的一群。
随着第一代农民工的老迈,八零后与九零后的农民工也越来越多。他们没有父辈与祖辈“忆苦思甜”的感觉,不会将今天的生活与过去农村的生活来比较,而只会和城市的同龄人比较。他们发现社会的巨大的不公:不仅艰苦的劳动所得,比起官员和上层阶级差很远很远,而且他们的公民基本权利也被长期剥夺。这当然包括了子女的基础教育和公共医疗,在可见的未来都难有改善的可能。这也让他们陷入农民工“世袭”的悲歌,看不到“教育改变命运”的前景。
这和同样飘扬五星红旗的香港迥然不同。在香港大学、中文大学或其他的大专院校,还是有一些底层成长的寒门子弟。他们在房租非常低廉的公屋成长(香港有百分之四十多的人口住在公屋),接受免费的中小学教育,即使成绩中等,进了大学还有政府贷款或其他机构所提供的奖助学金。香港的穷人,在现存的体制下,可以攀上社会流动的阶梯,从底层进入中产阶级和高层,冲破父辈贫穷的命运。
但今天中国大陆的农民工,却没有这样的机会。他们的子弟,基本上与北大、清华等名校绝缘,甚至与大学教育绝缘。他们大部分都没有念完中学,继续在底层打工。贫穷世代延续,成了恶性循环。
这也使人想到了罗大佑的那首歌。执政党动人的口号,就像在情人眼中“那些可以化解冰雪的容颜”。在每次党大会中,都会不断强调追求社会正义与公正的理想,但这样美丽的容颜却越来越飘远,成为不可能出现的“画饼”。
这首歌最后的感叹:“我再不需要他们说的诺言,我再不相信他们编的谎言。”那只穿过梦想黑发的手,却穿过不了政改滞后的黑幕,也穿过不了世袭贫穷的宿命。为什么农民工“生存的冰冷的世界依然难改变”?在对抗中国经济寒冬的时刻,谁来为这些二等公民说话?
(邱立本,《亚洲周刊》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