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维尔坐在办公桌旁,打开他的午餐,却发现和巴别尔见面后一点吃东西的胃口都没有。从家里带来的冷香肠和黑面包让他反胃。库提勒夫从餐厅回来时他还坐在那里,午饭一口没动。
“事情做得怎么样?”
“做好了。”帕维尔说。
库提勒夫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坐了下来。年轻的中尉从熨得笔挺的制服口袋里掏出了一根机器卷制的香烟,然后马上开始把它撕成一丝一丝的,这是他的仪式。来到这里两个月,库提勒夫从未抽过一次烟。当下苏联非常流行一种恪守严规而且自我感觉良好的苦行主义,而他就是这个教派的忠实信徒。每天破晓前,无论晴雨风雪,他都会在他家公寓附近的湖里游上一圈,然后乘坐拥挤的公交车横穿莫斯科。一般帕维尔来上班的时候,库提勒夫早已端坐在办公桌旁,厚重的脸颊上处处绽放着茶玫瑰一样的神采,日渐稀薄的头发还滴着水,绿色的短上衣上因此有许多暗黑的水痕。每天六点整,年轻的官员准时关掉他的台灯,又一次乘公交车横穿城市,回到集体公寓楼,他和他的妻子瓦伦蒂娜与另外一对夫妻合住一套公寓。库提勒夫的办公桌上有一张他妻子形象欠佳的照片。他妻子的丑陋显然让他很自豪,有朝一日他繁衍出来的同样丑陋的孩子们也一样会让他感到自豪,因为他们会接过他的班,尽忠职守地承受生活的艰辛。
撕烟丝的仪式过后,库提勒夫的注意力转向了巴别尔的档案。“你以前读过他的作品?怎么样?”
帕维尔瞪着他。“你从没读过巴别尔?”
“没有。”库提勒夫随意翻了翻那堆手稿,“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呀?”
“小说。”这位年轻官员的无知和冷漠让帕维尔震惊,“它们是些小说。”
“孩子读的?”
“不是的,”帕维尔告诉他,“不是孩子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