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解人》通境与通情——也谈李商隐的《无题》七律(4)

汉语是绝了,动词没有时、位的变化。光看动词看不出你、我、他来。真不知道这样的诗如译成动词有人称变化的语言当如何译?只写动词原型?而汉语汉诗惯于写无主语的句子,或有及物动词做谓语而没有宾语的句子,不独义山然,不独《无题》然。

没有提供具体的时间与空间。“东风无力百花残”,有时间了,“相见时难别亦难”却是超过空的概括。那么,东风无力,百花残落,究竟是具体的暮春时节景色还是仅仅是一个象征,一个虚拟的背景,表达“见难”与“别难”的无可奈何呢?

“飒飒东风细雨来”,是具体的,“金蟾啮锁”“玉虎牵丝”则只是比喻,没有具体的时间与空间的规定性。“贾氏窥帘”“宓妃留枕”是用典,用典目的是以古喻今,而不是讲西晋或东汉的往事,“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又是超时空的普遍规律了。

“昨夜星辰昨夜风”有具体的时间,“画楼西畔桂堂东”,有具体的空间,“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却又是超时空的概括。“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连同前面提到的“相见”句,“春蚕”“春心”“身无”“梦为”诸联,都是无时间无空间无主体无对象的艺术概括、哲理概括、比喻概括,而越是这种“四无”句子,越是普及和易于接受,脍炙人口,人们可以不懂这六首诗或某一首“整”诗,却没有人不懂这几句几联。

时间与空间,是世间万物存在的不可缺少的背景、条件与形式。什么东西才能打破时间与空间的具体性、规定性和不可混淆的性质呢?只有诗,诗心,诗人的精神活动以及常人的内心生活。“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相思、惆怅与清狂是没有时空界限的。对相见时之难与别之难的咀嚼是不受时空限制的。心有灵犀,就更不受限制。近十余年谈文学新潮什么的,或曰“打破时空界限”之类,其实,我们老祖宗压根儿就没让具体的现实的时空把自己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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