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只要对典故稍加解释,这两句便于明丽中见感情的缠绕,并不费解。典故可以是谜语,就是说另有谜底,也可以不是谜语,就是说无另外的谜底,只是联想,只是触发,触景生情,触今思(典)故,那么,引用典故便是一种“故国神游”,是今与古的一种契合,是李商隐与庄周与望帝之共鸣与对话,李商隐有庄生之梦庄生之迷庄生之不知此身为何之失落感,又有望帝之心望帝之托望帝之死而无已的执著劲儿。
把诗当做谜语猜,猜中了也未必是定论,猜中了也难算解诗。《北京晚报》日前载文称白居易的“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去处”为诗谜,谜底是“霜”。说老实话,这个谜底相当贴切,霜如花而非花,成雾而非雾,夜生而昼消,蒸发后哪有什么去处?这样的解释难以推翻,只是煞风景得厉害,盖以诗为谜,以破谜(读“闷儿”)的方法解诗,这个路子就太无诗意。(有这么一解聊备一格倒也挺妙)
“沧海月明珠有泪”,何其阔漠、原始、深情!不知鲛人故事,也会为此句的气象情调所震惊。“蓝田日暖玉生烟”,使震惊近于晕眩的读者又徐徐还阳,舒出了一口气。“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节奏更加放慢,信息量更加减少,似乎是高潮后的一个歇息,歇息中的一个淡淡回顾,使读者最后平静下来了,斯李的几首著名的抒情七律,尾联表面看似乎未见佳胜,更非“豹尾”突翻,不是欧?亨利的小说路子——全靠结尾抖包袱取胜。“相见时难”一诗的结尾是“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来是空言去绝踪”一首,以“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结束,“昨夜星辰昨夜风”一首,以“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结束,都比较平淡舒缓。诗人是把劲用在颔联和颈联上的,不像例如长吉那样,在高峰之后再立险峰,这就更易攀缘领略,其道理如陆文夫小说《美食家》中所论,几道大菜吃过之后,上的汤应该清淡,清淡到可不放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