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在“红楼”
还有两起“支流”上的小浪头。一是薛蟠挨柳湘莲的打,一是贾琏挨贾赦的打。后者是通过平儿的口补叙的,近因是由于霸占石呆子的扇子事件,没出息如贾琏,居然也仗义说了句直言:“为这点子小事,弄得人坑家败业,也不算什么能为”,为此就挨了贾赦一顿揍。看来越是亏心,就越是要堵人的口的。而堵的结果其实是堵不住,平儿就把真情通报给宝钗了么。
平儿说这次贾赦动武的原因“还有几件小的(事),我也记不清”,看来,未必其他原因就是小事。例如,欲讨鸳鸯而未到手,来一个大窝脖,贾赦能不憋气吗?能不忌恨王熙凤吗?恨王熙凤能不找贾琏出气吗?
几件风波过去,又转而描写香菱学诗。写得正正经经,除了写实写人物写生活,显然作者也在通过黛玉香菱之口发表自己的“诗创作发凡”或者“写诗入门”。卑之无甚高论,但立论相当扎实,路子是对的,完全可以把这一段复印下来作为诗歌函授学校的教材,起码比现今一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以刺激取胜的诗论高明。
三十七回以降,作诗成了重要线索,先结海棠社,又赛菊花诗,吃着螃蟹也要吟诗,秋风秋雨之夕也要吟诗——只是自我表现,不拟发表公诸于众也没有竞争得奖或当理事的心理。然后香菱学诗,然后芦雪庵争联即景诗,把写诗与青春的欢乐联结在一起写,是大观园青年活动的一个高潮,也是写诗的一个高潮,应该说是“大观园诗歌节”“大观园青年联欢节”纪盛了。这次文学活动的特点是:一、广泛性。除了大观园诗歌骨干宝、黛、钗、探春、湘云,加积极分子李纨外,又增加了岫、烟、宝琴、蒋蝌、李绮、李纹。甚至连凤姐也参加进去,以“一夜北风紧”起了首。二、综合性。文学活动与观光(赏雪)活动相结合,与品尝鹿肉相结合,物质精神,什么时候都是要两手抓的。三、竞赛性。联诗的竞赛更与各吟一首两首不同,如湘云所说,竟似“抢命”一般,才思是否敏捷,命句是否得当,是要当场出彩、容不得半点含糊的。这种自由接力的吟诗活动形式,恐怕也是唯我中华独有。那么,就不仅是诗的“联欢节”,而且是诗的“奥林匹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