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萨瓦戈等人来到车站后,却发现本应该正点到达的洋兵们踪迹全无。令他们感到不妙的是,当时的电报线已经被掐断,火车也已停开,而且有清军在车站附近驻扎。据萨瓦戈的记载:“快11点的时候,一个沿着铁路跑过来的中国护路工告诉车站站长,联军军队在20公里以外的铁路被破坏的地方停了下来”。萨瓦戈见车站停着三个火车头,便想用其中的一个去接他们,一个美国火车司机愿意去开车,但当他们把四节车厢接上了火车头、一切准备妥当的时候,那个火车司机开始犹豫,说没有司炉工的帮助他没法去。于是萨瓦戈便从他带来的四个水兵中挑选了一个给他当司炉,但那个美国人又说火车头坏了,车站站长小声的告诉萨瓦戈说:“这个火车司机喝醉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加上一点消息也没有,萨瓦戈终于等得不耐烦了,他随后让使馆的中国员工和马车留下继续等待,而自己带着四个水兵及另一个使馆人员返回。据萨瓦戈的记载,他正要动身的时候,日本书记官杉山彬过来请他告诉日本使馆,说他要在这里再等几个小时,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能回到城内。大概两点左右,萨瓦戈回到了使馆区,他在路过日本使馆的时候,将杉山彬的话传给了其中的一位秘书。但是,不幸的事情发生了,“三点钟左右,一个中国仆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说日本使馆的书记官被义和团杀了。”
萨瓦戈这时想起了他们在回来路上有惊无险的一幕:当他们的马车穿过董福祥甘军的防线时,曾被清兵喝令他们停下,所幸驾车的中国马夫非常灵活,他见势不妙,赶紧将马车赶入田野,绕了好大一圈才躲过了甘军的骚扰。当日本书记官杉山彬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据《西巡回銮始末记》中《日使署书记生杉山彬遇害记》一文的记载:“十三日(6月9日),董军由南苑陆续拔队起程。十五日(6月11日),入永定门。其时各国使署因见事急,已由天津檄调洋兵进京保护。适是日日使署书记生杉山彬乘车出城迎视,遂与相遇于途。董军见之,喝问:‘何人?’杉山彬据实以告。各兵哗然曰:‘既系书记生,官阶藐小可知,乃敢僭坐红帷拖车乎?’即提其耳下车。杉山彬见势不妙,乃婉言相告曰:‘僭越之罪,诚不敢辞,愿见大帅以谢。’各兵又大哗曰:‘吾大帅乃天上人,岂汝倭子所能见!’杉山彬曰:‘然则当请大帅至敝使署,由敝公使谢罪,如何?’言及此,及营官不待其辞之毕,已抽刀向前,直刺其腹。杉山彬遂死。”
事后,很多公使都怀疑清廷有杀害公使的预谋,但从真实的历史来看,这似乎是甘军士兵军纪失控、任意所为的偶然事件。董福祥的甘军一贯排外,人尽皆知,而且其纪律败坏,也是不争的事实。杉山彬被杀后,其尸体遭到了残忍的对待,据称头和四肢皆被砍断,这似乎反映出甲午战败后中日之间的仇视情绪。但无论如何,这种杀害外交人员的野蛮暴行都应该予以严厉的谴责,断不可以冠之以“爱国”之名义,更不可搪塞以“爱国主义”即可免责。就事论事,当时已经通行世界的外交豁免权不用多说,即便中国也有“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传统,甘军的残暴行为实在是应该严厉谴责的。
事件发生后,清廷在6月13日的上谕中称:“十五日永定门外,有日本书记官杉山彬被匪徒杀害之事,闻之实深惋惜。邻国客卿,本应随时保护,今匪徒蜂起,尤宜加意严防。迭经谕令各地方官,着派巡缉密为保护,奚止三令五申!乃辇毂之地,竟有日本书记被害之事!该地方文武,既不预为防范,凶犯亦未拿获,实属不成事体!着各该衙门上紧勒限严拿凶犯,务获尽法惩治。倘逾限不获,定行严加惩处”。
但《西巡回銮始末记》中却记载了这样一个细节,说慈禧太后将董福祥招来痛责并欲派员查办,董福祥力辩其无,并说:“即果有之,斩奴才无妨,如斩甘军一人,定然生变。”慈禧太后听后,“默然良久”。董福祥后来去端王府,载漪“抚其背,并伸拇指而赞美之曰:‘汝真好汉!各大帅能尽如尔胆量,洋人不足平矣!’”从这段可以看出,当时的清廷不仅失去了对洋人和义和拳的控制,连资以保护的甘军也有失控之嫌,不然慈禧太后何以“默然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