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的经验,”他说,“改变人生的经历总是挥发得相当快,快得让人惊讶,于是几个礼拜之后,你从里面掉了出来,几乎没什么变化。十次里有九次,事实上,正是这种改变人生的经历让你认识到生活的不变性。这就是为什么那种小说那么流行,你知道,那种在某一天或者某一个‘会永远改变你的生活’的场合里达到高潮的小说。这种事是虚构的。”
“天哪,你从来没变,是吧,哥们?永远那么消极。”说实在的,司各特(他总是管所有人叫“哥们”)并没有动气,事实上,他对迈克说的话一笑而过,反倒是迈克,虽然也不能说言语过激,至少说话的时候是有点苛刻。
这段对话产生的小小的紧张局面被一个穿着蓝色呢绒外套的家伙打破了,他从杰夫身后挤了进来,打翻了杰夫手中的酒杯。他半转过身,杰夫出于本能,向他道了歉。自我约束是不必要的;就让挑衅的冲动显示出本来面目。这可以说是一种进化、一种教养的胜利。杰夫的挫败感总是在慢慢地闷烧;当他碰到一台顽固的机器--死机的电脑、堵塞的打印机--这种感觉总会在某一时刻燃起,但在社交场合,它总是能够克服自己,甚至不需要多少努力,便能朝相反的方向转化成微笑。
有个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杰夫马上认出了他,事实上他跟他挺熟,但他的名字,此刻却溜出了脑子。好像一个目击证人细细地审视警察给出的疑犯照片,杰夫记得住他的容貌--宽鼻子、棕色短发、白色衬衫衬托出他晒黑的面容--但它们拒绝集合成一个名字,一个身份。杰西卡和梅拉尼在跟一个穿着件蓝色鲍布·马利T恤和浅色牛仔裤的人说话。迈克和凯撒走开了。原来已经获得相当重力的小组慢慢消散,打碎组成了新的小组。啊,这就是威尼斯,这就是派对……在这样的派对里,很多女人都很好看,都穿着密索尼或者普拉达的衣服。
“这里有很多好看的女人。”那个人说。这人他妈的到底叫什么名字?在杰夫开始满脑子找他的名字之前,他也在想着这样的事情,但一旦被大声地说出来,这个精确的观察就会呈现出令人惊讶的粗鲁意味。这说明你生活中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一个没有女人的酒吧里,除了几个男人凄凉地盯着几品脱苦艾酒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杰夫的眼中被这个画面占满了,他喝了一口富有女人味的贝利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