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夫在威尼斯,死亡在瓦拉纳西》(2)

屏幕上提供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发送,或者删除。就是这样简单。点击发送,一切都结束了。点击删除,他就又回到了起点。如果让你的生活也这样简单,那么每天都会有成千上万的人自杀了。去卫生间的路上撞到脚趾。点击。吃烤面包的时候袖子上擦到了果酱。点击。你刚出门的时候正好开始下雨,而你的雨伞还在楼上。怎么办?上楼去取,不取然后淋雨,或者……点击。即使在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封邮件,坐在那里,在点击发送的最边缘处,他都知道自己不会这样做。发送的念头本身已足够使他放弃那样做了。所以,本来应该要么发送这个邮件,要么继续写这篇关于谢朋丁画廊里一个“有争议”的新艺术装置的文章的他,此刻就像瘫痪了似的坐着,什么都没做。

为了破咒,他点下了删除,出了门,好像要逃离什么沉闷、然而尚未发生的犯罪现场。他希望新鲜的空气(如果你还能这么说的话)和活动能让他苏醒过来,能帮助他晚上完成这篇无聊的文章,能让他第二天下午准备好飞去威尼斯。但到了威尼斯以后呢?更多的烂事正在那里等着他。他本来是要现场报道双年展开幕式的--这倒没什么,小事一桩--然而一个朱丽娅·伯曼的专访(或者一个可能有的朱丽娅·伯曼的专访)被加进了工作日程,现在,除了要写双年展,他还要设法劝服她--乞求,恳求,总之就是要放下他所有的自尊--接受这个专访,以确保给她女儿即将发行的新专辑带来更多宣传,以及更进一步膨胀斯蒂芬·莫里森--那个爸爸,著名的被高估的艺术家--快要胀破的声名。除此之外,他还要确保--最少也要确保--她同意让《文华》杂志拥有独家重印一幅由莫里森绘制的她的肖像画的权利,一幅从未发表过的画,一幅即使是《文华》杂志里的人也没见过的画,却因为害怕可能被敌对杂志拿到,使得这幅画在杂志社内部达到了珍品和稀物的地位。整个过程中任何一个环节本身其实并没有多大价值。重要的是,用市场和宣传部的话来说(或者,从编辑部的角度,发行与广告),整个星际都要对齐。他必须先采访她,必须拿到图片以及重印图片的权利。万能的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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