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就真来不及了》越战老兵的最后狂言(4)

午夜梦回,往事永远历历在目,无论时间过去了多久。我曾经在东半球那块陌生的热带土地上杀死过很多与我素不相识的矮个子黄皮肤的越南人,现在回想起来,我那时的确变成了精神错乱的疯子。我忘不了他们临死时盯着我看的眼睛,里面刻骨的仇恨令我灵魂发抖。我们曾多次用火焰喷射器焚烧越南人的村庄,那些从草房子里跑出来的人,浑身是火,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会在半夜把我惊醒,或当我冷眼看着曼哈顿下班的人群时突然在耳中响起。我也和同伴们一起强奸过那些越南女人--我们就没有把她们当人对待。做那种事时,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好像一个陌生的精神病患者,一个我过去最憎恨的充满兽性的非人。那种时候我不能多想,我们个个都如此,否则神经肯定会顷刻崩溃。在那种时刻,你不得不染上毁灭别人的狂热嗜好,否则瞬间就会被周围看到的一切当场吓死。当一个人处在每时每刻都极度紧张和恐惧中时,所有的一切就会变态。得不到安全感就需要用毁灭别人来换取,不能思考,只有保命时本能驱使的一连串动作和野兽厮杀时的本能反应。活下来的人没人敢相信自己做过的事,但在那个特定的时间和地点,人体内潜伏的兽性和兽行都会成为可能,毁灭别人和毁灭自己的冲动是那样地强烈,它变成了一种不可理喻的饥渴。那些身体瘦小的越南女人拼死的喊叫和诅咒(虽然我们听不懂),是我后半生梦魇里的常客。

我该为我的行为自责吗?为什么?因为我杀过人?那些没有去过越南的美国人的确不用自责,也不会做一次跟随了我整个后半生的噩梦。但是我为这个国家付出了一切之后,却被视为好战的人,多余的人,一场他妈的约翰逊总统脑子里突发奇想的战争牺牲品。牺牲品--不,这词太矫情了,不如说我是那些政客们拉的屎,臭不可闻的屎!我不文明吗?什么是文明?战争他妈的文明吗?美国总统把兵派到地球那头去打黄皮肤的越南人文明吗?用上千万人的生命和我的双腿换来的所谓民主理想就文明吗?这纯粹是扯淡,是放他妈的狗屁!

我累了,实在写不动了,莱瑞给我的纸也快用完了。

我只想在离开这个狗日的世界之前,告诉所有对军人和战争抱有理想的年轻人:永远不要让别人的理想牵着你走,你一定要有属于自己的理想,无论它是什么,哪怕是当个水管工,也千万不要以战争作为男人的理想。生命消失时,一切都是过眼云烟!现代人的洗脑形式名目繁多,但是切记,你的生命至少和政客们的一样值钱,政客们宣扬的那些爱国理念,是他们自己永远也不会去实践的;他们真正关心的是自己能否用战争做筹码去争取总统或参议员的竞选或连任,决不是为了国家的利益,更不是为了你的利益。因为他们只是人,是并不比你我更高尚的什么东西。无数士兵的牺牲只会给这些人增添荣誉和资历,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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