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这等形势,卓如以为——”梁启超细碎白牙咬着下嘴唇,“立会之事似不宜过早。倘有不测,怕要再拾人心,极难的了。”翁同 手托腮点了点头,轻轻吁了口气,说道:“皇上意思,但有了这个团体为臂助,就可以迫使那些故步自封的守旧之士感到孤立,改变态度,使新政得以顺利进行。今日我来,便为了宣达皇上这个意思的。”他咽了口唾沫,沉吟了下又道,“现下立会风声已出,久无动静,人心亦会涣散。所以正式立会不能拖的。至于你说的——确值得一虑。”
“如今京师已小有气候,但各地亦皆这般,彼此呼应,复有何惧?相爷,卑职意思可与各地维新志士联络,加紧维新思想之宣传鼓动,您看——”
“嗯,不错。回头你们便与他们联系,我再与道希他们几个去信……”兀自说着,外边传来一阵纷沓脚步声响,还夹杂着朗朗笑声。翁同 攒眉沉吟了下,与二人低语几句,梁启超导着出屋径趋后门而去。康有为目视着二人消逝在夜色中,半晌方下阶迎声过去,至月洞门时,却见陈炽、沈曾植众人循抄手游廊过来,于是紧赶两步上前,拱手笑道:“诸位仁兄这般高兴,不知有甚喜事?”
王照脚步橐橐走在前边,拱手还礼,笑道:“喜事谈不上,只能说是笑料罢了。”说着,扭脸望眼陈炽,“次亮兄,快与南海兄看看。”
“黑灯瞎火的,也不急这片刻光景。走,屋里说去。”
彼此寒暄几句落座,康有为吩咐王平拧热毛巾与众人揩脸,又要了点冰块瓜果,方自烛光下观望手中信札,却见上面写道:
长素兄并维新诸君子雅鉴:
时事多艰,国运日蹙,强夷虎视,百业待兴。忽闻强学会事,不胜欣然,奉银三千,资贺之余,以略表方寸。
甲午之战,慷慨几多?追忆少荃平生,何时不为强国?效泰西,兴洋务,办工厂,筑铁路,建立海军,派人留学,不辞鞠躬尽瘁,唯愿死而后已。孰料赴日缔约,竟成千古罪人。呜呼,稍有良知者,谁欲卖国?同为炎黄子孙,相煎何急?
遍阅《万国公报》,常于烛下独思。茅塞顿开,唯有维新。若蒙诸君不弃,少荃愿与为伍,携手同路,共开大业!
谨此
李鸿章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