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道乏吧。到你六爷那看看他还有什么交代的。另外,告诉他不必再递牌子进来了。”因见太监们抬着御膳桌进来,便道,“来,我们边用膳边谈。”康有为斜签身子坐了光绪身侧看时,燕窝鸡糕酒炖鸭砂锅摆在膳桌中间,四周四碟子小菜,两荤两素,另有几盘子细巧宫点。他一向以为皇帝吃饭,必定珍馐佳肴,此时不禁一愣。寇连材待饭食摆好,哈着腰正要退出去,光绪却叫住了他:“你去暖阁将桌上那书取了过来。”
“嗻。”
光绪这方举筷子点着菜笑道:“放开了用,不要拘束。”康有为在胡思乱想间忙不迭起身答应了,拿捏着坐了小心用餐。“这鸭炖得最好,朕师傅最爱用的。你尝尝看做得怎样?”光绪见他只在身前碟中搛菜小口嚼着,遂举箸搛块鸭肉放他碗中,复搛块豆腐嘴里嚼着,说道,“看了觉着怎样,嗯?”“皇上圣明。”康有为躬身答道,“此乃三百年之特诏,可去拘牵之见,光大维新之命。实社稷之福、苍生之福。”
“你可莫要逢迎朕。”
“臣不敢。皇上举人才诏,确中国自强之基,天下臣民讲求时事之本。”光绪脸上掠过一丝笑色,因见康有为用不畅快,略吃了几口便起身要漱口茶。康有为忙要起身谢恩时,光绪一笑,说道:“朕晓得你们都没进食,能吃便多吃些,朕在那边看折子,吃饱了过来说话。”说罢脚步橐橐踱了去。
他一去,康有为如释重负,因为肚饿,风卷残云,盏茶工夫便将御膳吃得精光,一个饱嗝打将上来,脸涨得通红。眼瞅时,却见翁同 已然在炕前杌子上坐着,忙揩嘴上前谢恩。光绪一手端着冰水,一手握笔疾书,头也不抬“嗯”了一声,略一顿接着又写了几行,揉着发酸的右手笑道:“坐,坐着。”康有为躬身打千儿谢恩,正要开口说话,光绪却已开了口,“回头拟旨,着直隶提督聂士成总统淮军驻津、沽,江西布政使魏光焘总统浙军驻山海关,四川提督宋庆总统毅军驻锦州,以上诸军,俱听北洋大臣调度。”
“嗻。”
光绪吩咐把炕桌撤掉,见寇连材捧书近前,努嘴示意递与康有为,这方笑道:“陈宝箴那奴才称你‘于古今治乱之原,中西政教之大,类能苦心探讨,阐发详尽,实一时奇士’——”
“陈抚台谬赞,奴才——”
“莫要谦虚了。师傅将你那《新学伪经考》呈进来,朕一直没得闲时看,昨夜细细阅了,确是立意不俗。祖宗之法,适时则用,违时则弃,实不可墨守成规、一成不变。”光绪咽了口唾沫,“不过,其中言词亦有不恰之处,朕与书中都作了注,下去你再好生看看。对了,朕授你工部主事,你怎生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