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光景儿,屋角的自鸣钟“沙沙”一阵响连撞了八下,已是酉正时分。丁汝昌扫眼自鸣钟,转身提袍边自穿着边道:“这阵子士气有些低落,回头好生想想法子,真要出海作战,这样子可不成的。”
“嗻。”
“走吧,是时候了。”说着,丁汝昌掀帘径自出了屋。穿月洞门循抄手游廊前行,远远便闻得前厅内觥筹交错、人声嘈杂。近前时,却听里间营务处提调牛昶炳正自龇着黄板牙道:“吴兄此次可是逃了番劫难。以你那‘广甲’舰,若是出海,只怕这会儿也——”
“万幸万幸。不过,若真出去也能像方兄这般安然无恙回来,那可就——”吴敬荣仰脸哈哈笑了声,望眼众人道,“哎,我说各位,你们看这次会给方兄什么好处呀?”
“少说也该给个‘总兵’做做吧。”
“嗯,对。方兄做梦都想着呢。”牛昶炳说着拍拍身侧的方伯谦,笑道,“方兄,到时候可别忘了兄弟们呀!”方伯谦满脸得意神色,干咳两声道:“各位太抬举兄弟了,些许功劳岂敢有那份奢想?再说‘高升’号上数百兄弟遇难,兄弟这心里这会儿还——”
“大喜时辰说这些做甚?”吴敬荣摆摆手,诡笑道,“方兄没那份奢想,那……那是不是想提督大人赏你几个雏儿——”话音尚未落地,众人已是哄堂大笑。方伯谦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忙不迭道:“吴兄说笑了,这——”
“方兄不想?那方兄方才去‘芳园’做甚来着?还不是心痒痒吗?”吴敬荣端杯仰脸饮下,拭着嘴道,“方兄小心着点,那雏儿虽长得俊,唱得好,身上那刺儿却挺多的呢。”
方伯谦身子颤了下,张嘴欲言语,只有人已接了口:“那种雏儿玩起来才够味呢。前儿新来个雏儿,你们晓得吗?哭爹喊娘将她那地儿看得直如皇宫禁院一般,兄弟我——”
“说呀,怎么来着?”
“你他妈吊老子胃口是吗?快说快说。”
“提督大人到!”正自乱着,外头一声喊,众人兀自愣怔,丁汝昌脸色阴郁,已跨步入室,一阵桌椅乱响,唬得众人一齐起身,竟忘了行礼。半晌回过神来,口中道着:“卑职参见大人。”忙不迭躬身施礼。丁汝昌撩袍于中间席上坐了,环视周匝,冷声道:“此处是什么地方?歌楼酒肆吗?吴敬荣!”
吴敬荣低头期期艾艾道:“回大人话,不……不是。”
“牛昶炳!”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