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鱼来》 书评(12)

洗骨的民俗不仅在《银鱼来》中出现过,在冉正万一篇散文和长篇小说中干脆作为题目--《洗骨记》。孙国帮给这些异乡人洗骨,不是因为他们是烈士,是光荣的红军战士,是怕这些人骨头脏就下葬,会给他们的亲人带来烦恼和疾病。何胜莉说,这一贵州山区的风俗,是人性的洗濯和人性的寓言,我同意这一看法。孙国帮通过这一行为,自觉不自觉地追求人性的完美,这种人性的救赎对当今和未来社会的人,都有一种启示意义。还有的民俗如范若昌儿子出生后,他看到一条蟒蛇,从蟒蛇,他就联想到蟒袍,想到了儿子美好的前程。可惜,范若奎开枪打死了蟒蛇,范若昌马上予以埋葬,并念经超度。孙国帮给范若昌前妻坟上钉竹签,这一风俗显然是迷信,可当事人是深信不疑。另外,书中卖历书敲着铜碗唱的民歌,也饶有意味:“黄桷树,黄桷桠,黄桷树下住一家。得对对儿,会写字;得对女,会剪花。大姐剪起灵芝草,二姐剪起牡丹花,只有三姐不会剪,放下剪刀纺棉花。棉花纺得十二斤,留与哥哥织手巾,哥哥心平嫂不平,嫁我高山苦竹林,早晨听见猿猴叫,夜晚听见水流声,想与山水一路去,只怕山水不回头……”,这些民俗和民调的的运用,既增强了小说的看点,也构成小说的一部分,它们不是游离于小说之外的可有可无的东西,而是加强了主题的表达。像那首民歌,如果我们把它和杨玉环的命运,花容的念想,以及被重重大山环绕的四牙坝人既想走出大山,又对家乡充满着爱恋的感情联系在一起,便呈现出丰富的意义。

《白鹿原》是现实主义作品,叙述方式大抵是编年史的方法,多以客观的眼光描写生活和人物;《银鱼来》不乏现实主义的描写,但更多的时候采取的是心理视角,时而是作者的讲述,时而是孙国帮和其他人物的叙述,而且这种叙述大多是回忆,现实与历史就这样不断切换,人物的内省和反思抵达人性的幽深处,我以为这是一部心理现实主义的作品。

《银鱼来》的语言既优雅,又富于幽默色彩。

大嘴巴洞被遗忘了,不过,大嘴巴洞依然神秘。若逢夏秋两季,每当皓月当空,清幽皎洁的月光洒遍山坡崖畔,一只晚归的鹭鸶,倏忽掠过洞前的水田,匆忙间带起一片银白的月光,嘎的一声叫唤,大嘴巴也被惊醒,想说点什么,却又无言。欲说还休、欲说还休。月光依旧明亮,如水也如霜。山谷里流淌着薄薄的雾岚,恰似大地吐出的袅袅芬芳。

……尹德高的孙媳妇一把鼻涕一把泪来找孙国帮,请他跟乡政府的领导说说,把她男人从拘留所放出来。她系了条旧围裙,是用一条干净的化肥口袋改的,有化学符号和百分数,她一年四季都把它系在身上。孙国帮说他帮不了,她把鼻涕和眼泪揩在化学符号上,跺着脚说:“老祖祖,你都帮不了谁还帮得了哇。”然后又往百分数上揩了一把,……女人攥住化学符号和百分数,……

从上述两个段落中,我们感受到冉正万语言的个性。前者把大嘴巴洞写得如诗如画如梦,后者把贫苦农妇的可怜写得妙趣横生。其幽默不是有意出之,作家只是如实描写,其令人忍俊不禁自然有之。

语言的老练和个性是一个作家成熟的标志。长篇小说涉及到人类生活的各个方面,对语言的要求很高。《银鱼来》的成功,得益于语言。我相信每一个读完这部长篇的读者,于此会有深刻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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