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形式及其历史意义
--读冉正万的长篇小说《银鱼来》
冉正万是一位追求思想性写作的作家。在其为数不多的创作中,总是闪现着谨慎的智慧之光。从《纸房》到《洗骨记》,随着阅读难度的加大,以及作品对人的心灵追寻的加深,其触动人心的力量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深刻。新作《银鱼来》正是如此。它不仅是正万到目前止为的最好作品,而且也是近来长篇小说创作中的耀眼之作,确实值得为之击节。其中从“活着”这样一个主题进入作品也许更能切中肯綮。
第一,小说《银鱼来》在一个完全民间化的视角或者氛围当中勾勒了一段伟大的充满生命力的另一层面的中国历史。在远离尘嚣的荒凉深处,四牙坝这个小山村看似与世隔绝,但它的每一次心跳,它的艰难也好、轻松也罢的活着的流程,都和中国的大历史紧密结合。从红军的战略转移,到抗日战争的曲折历程,再到新中国建国后的历次政治运动,无一不牵涉着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的走势与走向。因此单纯地从写作视角而言,作者完成了一次中国近代以来的乡村史的写作,而且还是最为偏僻的乡村史写作。这个乡村史写作上的特点在于,作者对历史结构的精妙结撰,较好地处理了总体叙事和主体叙事的相互关系。小说起笔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中期(大背景是红军突破乌江天险,小背景是新一次拉鱼后孙国帮去贵阳贩鱼,大背景与小背景相遇在孙国帮贩鱼和范若奎抓捕掉队的红军战士的路上,于是由此揭开了另一种历史的序幕),一直写到上个世纪末,时间跨度长达六七十年,这是小说的总体叙事。但作者的叙事重点则在新中国建国前的近二十年的时间里,这是小说的主体叙事。作者使用了大量的笔墨,着重描述了一个封闭的乡村在这近二十年的时间中如何随着时代的大流而被动地流转以及在这个流转过程中每一个主体的生存状态;在叙事过程中,小说常常又能从每一个枝杈和线索跳脱出去,来到多年以后,对这一枝杈和线索做终极性的交代。这种交代构成了总体叙事的一部分,自然而然地或者随意地穿插在主体叙事当中,通过一些具体事件的后续交代和一些确定年份的典型事件的描述,不仅使历史相互衔接和彼此还原,而且还带来完全不一样的阅读感受。这就像一位唠叨的老人在讲一件历史故事。在讲述过程中不断地用新衍生的情节来打断自己,于是整个讲述就变成了一个主故事和众多相互关联的小故事的交揉杂合。其实,在《银鱼来》第二十九章中,孙国帮在向县文史办黄主任讲述“范若奎杀红军的详细过程”时,正是这样一种结构形式。在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在整篇小说中,作者借用和放大了孙国帮的讲述方式。这样一种方式必然奠定了其充分个人化的创作视角,并且真的使历史表现出活着的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