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还是黑的,初冬的清晨,露气很重,空气仿佛都是湿的,一股说不出的寒冷,直往人的颈子里灌。一些早起的青蛙呱呱呱地叫得挺欢,反倒是叫了一夜的蟋蟀似乎是有些累了,叫声显得有气无力。天幕上挂着星星,眨巴眨巴着。他们一行十五人,踏着薄薄的晨雾跨出了郊外的营房,排着队向宜昌市走去。如果他们的帽子上有五角星以及衣袖上有臂章的话,谁都不会怀疑他们其实就是一群年轻的战士。
到达市医院时是上午十点来钟,但在进入医院大门时遇到了麻烦。医院外面停着好几辆卡车,四周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公安人员。等了大约半个多小时,那些公安才押着十几个五花大绑的男女从医院里出来,登上车离去。方子衿他们走进院长办公室,院长正在里面急得团团转,见到他们的介绍信,喜出望外,指着他们之中的三个女生说,快,你们马上到妇产科去。
方子衿她们来到妇产科,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人往身上套了件白大褂,又被推着进入了产房。产房里有一个妇女在生产,产门已经大开,一只婴儿的脚从里面伸出来,那只小脚血肉模糊。产妇是一名三十岁以上的妇女,阵痛令她撕肝裂肺般嚎叫。一名年轻的女医生跪在产妇的两腿之间,将自己戴着医用手套的手伸进女人的产道里,看上去,像是想将孩子拖出来,又像是想将产道尽可能地掰开一些。她的脸上,挂着许多细密的汗珠。女医生并不清楚这三个年轻女孩不懂接生,见到她们,就像见到救星一样。女医生的双手仍然在女人的产道里忙乎着,脸却转向三个女孩,命令她们替她揩汗。其中一个女孩随手就抓过一条毛巾,正要往女医生的脸上揩。女医生大叫一声等一等,你为什么不戴消毒手套?
女医生大叫的时候,方子衿正在洗手。三个人中,只有她懂医学知识,曾跟着母亲去替人接生。方子衿本能地觉得这是一次手术,自然知道,手术前应该消毒。女医生见到她的动作,便问另外两个女同学:“你们是不是没有消毒?你们在学校难道没有学过吗?”方子衿的一个同学解释她们从没学过,几个月前,她们还是一些中学生。女医生明白了,有些愤怒地说:“这些土包子,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事人命关天?”
方子衿稍稍懂得一点接生知识,她戴好手套后走到女医生身边,在女医生的指挥下,用双手推拿产妇的腹部。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已经不会哭泣,女医生倒提着孩子,在他的屁股上重重地拍了几巴掌,孩子就哇地一声哭了。产妇虽然奄奄一息,仍然用尽全力勾起头来看孩子,首先看到的是孩子裆下的小鸡鸡,然后就从产床上滚下来,顾不得满身都是血,爬到女医生面前,拼命地给她磕头。感谢她不仅救了孩子一命,也救了她一命。因为她已经生了三个女儿,如果这个还是女儿,她丈夫就会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