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用平生积累的经验仔细地检查整个书房,陈列柜、书桌、书架——每个角落和缝隙都不放过。备忘录、旧的信件、难以读懂的医嘱、单据——很多东西都是乱放的。埃勒里自顾自地望着窗外随热气摇摆的树木。屋里热得像个蒸炉,两人身上都是一层汗。
“没什么有用的东西,”警官沮丧地宣布,“也就是说,除了一堆杂物,一无所有。”
“杂物?这么说又有好看的了,我总是对人的废物堆感兴趣。”埃勒里走向书桌,上面放着警官刚检查过的最后一个抽屉。
“是啊,这的确是个废物堆。”警官说。
抽屉里装满了零七八碎的东西。充电器,一件破损、生锈的外科器具,一盒跳棋,二十几支大小不等、多数断了笔尖的铅笔,一个中央镶着一颗小珍珠的坚固的袖口链扣——显然是一对儿中的一个,差不多一打领带夹和别针——大部分是失去光泽的绿色的,形状设计得都很怪的衬衫饰物,一个旧的联谊会饰物——上面缺了两颗小钻石,两条手表链,一把精巧的银钥匙,一颗抛光的动物牙齿——因时间长了已经发黄,一根银质牙签……这抽屉是一个男人积聚的小饰物的墓坑。
“是个讲究衣着装饰的人,不是吗?”埃勒里说,“天哪,一个男人怎么会收集到这么多没用的装饰物呢?算了,算了,爸,我们是在浪费时间。”
“我也有同感。”警官嘟囔道。他砰地关上抽屉,坐在那里生了好一会儿闷气,然后叹息一声站起身来。
他锁上门后,两人来到走廊上。
“等一下。”老先生从走廊交叉口那扇门往游戏室里瞥了一眼,立刻缩回了头,“正好,她在那里。”
“谁?”
“泽维尔夫人。正好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潜入她的卧室好好看看。”
“很好。但我无法想象你能指望发现什么。”
他们大汗淋漓地爬上楼。从楼梯间往走廊走去时,他们在卡罗夫人的房间里看到了惠里太太那宽阔的后背。她既未听到也未看到他们,他们轻手轻脚地进入了泽维尔夫人的房间,关上门。
这是主卧室,也是这一层最大的房间。屋里的女性特征非常明显——掌控一切的女主人的领地,埃勒里心中暗想。让人想起泽维尔医生的地方几乎没有。
“那可怜的人在书房里度过日日夜夜,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我打赌他有很多时候是在楼下那张破沙发上睡的!”
“别说没用的了,注意走廊上的动静,”警官说,“尤其要避免让她把我们当场抓住。”
“如果你从那个五斗柜开始,会节省时间和力气,少出很多汗。其他那些地方肯定装满了巴黎时装和女性物品。”
那个五斗柜,像其他家具一样,也是法国样式的。
警官开始逐一检查那些分隔的空间和那些盛满东西的抽屉。
“裙子、袜子、内衣,常见的杂物,”他报告道,“也有华而不实的装饰品。上帝啊,这类东西太多了!上面的抽屉里全是。只是这里的都是新的,不像楼下的全是古董。谁说学医的不可能是轻浮的?难道那可怜的人不知道那样的别针是十五年前已被淘汰的样式?”
“我跟你说过这是浪费时间,”埃勒里急躁地说,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没有戒指吗?”
“戒指?”
“对,戒指。”
警官挠了挠头。“嗯,想起来,这倒挺怪的。一个那么喜欢小玩意儿的男人连一枚戒指都没有,这能不让人觉得奇怪吗?”
“这正是我在想的。我不记得在他手上见到过,你呢?”埃勒里加重语气说。
“没有。”
“噢,戒指这件事是整个案情中最奇怪的一部分。我们也得小心自己的,说不定哪天也不见了。不是因为它们有多么贵重,而是因为恰恰有人在搜寻这些不值钱的戒指。哼!真是疯狂……泽维尔夫人怎么样?她的珠宝盒检查过了吗?”
警官立刻去翻找泽维尔夫人的梳妆台,终于发现了那个盒子。两人一起用很有经验的眼光仔细端详里面的东西。尽管有几个镶钻的手镯、两条项链,五六个耳环,都很昂贵,但是就是没有戒指,贵重的或廉价的都没有。
警官合上盖子,放回原处,想了想。“这意味着什么,艾尔?”
“但愿我知道。奇怪,非常奇怪。找不到说得通的理由。”
门外的脚步声让他们同时转过身去,从声音判断是向这里来的。两人跑到门后挤在一起,气都不敢喘。
门把手动了一下,停住了,咔嗒一声又转动起来,门被慢慢地向里推开。开到一半时,他们不光能听到门轴吱吱作响,还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埃勒里从门缝里向外窥望,身体一下僵住了。
马克·泽维尔一脚在门内,一脚在门外,正站在他嫂子的房门门口。他面色苍白,由于紧张身体紧绷。他站在那里不动,足有一分钟,像是在犹豫着是否要进去。埃勒里不知他还要这样耗多久;还好,他突然转身,关上了门。脚步声告诉他们,人已经沿着走廊离开了。
警官打开门偷眼望去,只见泽维尔沿着铺了地毯的走廊向尽头他的房间走去。他握着门把手,打开门,消失了。
“那么,这又意味着什么呢?”埃勒里小声说,跟在父亲的后面从泽维尔夫人的房间里走出来,“到底是什么吓着了他,让他要溜进去呢?”
“有人来了。”警官低声说。两人快步走进自己屋里,然后又慢悠悠地从屋里出来,就像是正准备下楼似的。
两个头发梳理得很整齐的年轻的头探出来——是那对双胞胎上楼来了。
“啊,是你们两个小伙子,”警官和蔼地说,“打算睡个午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