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放异彩
第十七章
希拉里
我最初被允许参加的几场音乐会中,有一场是与一所学院的管弦乐队合作演出巴赫的《圣母颂》,音乐会在纽伯利的谷物交易场举行。那天冷得要命,我们下了火车便直奔谷物交易所对面的咖啡馆喝茶。我正要喝第一口,门口出现了一个穿黑大衣的高个身影。
“看在上帝份上,还不快点,你们都迟到了。”
来人是克里斯托弗?芬齐,他在这场音乐会上担任纽伯利弦乐队的指挥。被他这么一吓,我一口茶咽得太快了,把舌头烫得够呛,害得我演奏时也很不舒服。事后,他要走了我的电话号码。
当时我十七岁,因为对自己的演奏没有信心,所以很害羞,觉得自己傻傻的。他那副自信的样子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很实在,充满活力,而且很明显,乐队成员也很喜欢他。他是作曲家杰拉尔德?芬齐的公子,大伙都管他叫基弗。他说他想邀请我参加另一场音乐会。
几天后他来了电话,安排我参加巴赫的勃兰登堡第四协奏曲的演奏,我到时要与塞巴斯蒂安?贝尔和彼得?托马斯合奏。由里士满社区交响乐团担纲的这场音乐会定于 11月 27日举行,票也卖出去了。那天,观众如此喜欢勃兰登堡这支曲子,我们把整部作品演奏了两遍。
1961年 4月,也就是杰姬在威格摩尔亮相后不久,我又与基弗合作了一次。这回是在斯多克罗斯的圣约翰教堂,与纽伯利弦乐团合作演出维瓦尔第的长笛协奏曲。他们安排我当晚住在艾什曼斯沃思的基弗家里,因为基弗的母亲乔伊在家,会照顾我,于是爸妈小心翼翼地应允了。
基弗驾车把我从波特兰大街接走。我沉默寡言,他却滔滔不绝地打听我们家里的事。离艾什曼斯沃思越来越近了,汉普夏羊在前头漫步,乡村的羊肠小道教我想起了泽西岛,我被这乡村美景深深迷住了。
“就在前面了。”基弗说着,由大路往右拐,路过一家乡村客栈。我们慢慢沿着一条弯曲狭窄的单行线开上山顶,路标上写着 “艾什曼斯沃思 ”。村庄很漂亮,河畔满是野花,园子里盛开着水仙。我们在一座石墙旁右拐,穿过大门,沿着车道来到了教会农场那铺着卵石的院子,有个园丁在盆栽棚边上往罐里灌水。基弗停下车,跳了下去。
“你好,杰克,小鸡们还好吧?都还活着吗?”
我打量着这幢在我看来似乎是大得没边的房子。门前被一株巨大又茂盛的茉莉花遮掩着,
香气一直飘进车里。我坐在车里等着。基弗和杰克聊得正带劲,我不敢擅自下车。这时,门阶上出现了一位身材高挑,秀美优雅的妇人,深色、柔软的头发盘在头上。
“你好呀,亲爱的。这一定是希拉里了,我是乔伊,基弗的母亲。”我打开车门,过去同她握握手。 “你好,芬齐太太。”
“你第一次上这儿来,连天气也神了。水仙花为欢迎你一直开到现在!”
我们走进屋。乔伊已经把蛋糕和饼干盛在一只碟子里。
“我觉得咱们可以到外头去喝茶,亲爱的,就在阳台上吧。天这么好,待在屋里太可惜了。基弗得呼吸一点新鲜空气,我想你也是。他过来了!”
我们穿过屋子来到阳台上,眼前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和山谷,一眼望不到尽头。在这个我感觉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我受到了热情的款待,很快就放松了。最后,我鼓足勇气说道: “多好的风景啊!”
“哦,没错,怎么会不美呢!天好的时候还能看见怀特岛。对了,基弗说你们家是从泽西岛过来的。那地方很小,对不对?”
那是在挑起我的话头,于是我的家族史便被娓娓道出。
乔伊打断我们的交谈。
“对了,亲爱的,我想基弗该带你去看看那眼井了。晚饭前我还要忙些活。基弗,就让希尔睡在那间空房里,那里可以俯瞰风景。”
基弗带我兜了一圈,看了井、花园、小鸡、房子。离吃晚饭至少还有一个钟头,我们走过田间来到黄花九轮草谷地。他讲述着这地方的来历,人也变得非常兴奋。
“爸爸去世后我们决定养鸡。一来是利用这块地,二来也是给妈妈增加一点额外的收入。刚开始也没想养这么多,但是,现在有几百只了!”
“……那是杰克和奥莉夫住的小屋。打我小时候起,他们就跟我们住在一起。杰克掌外,奥莉夫主内,还有烧饭什么的。他们都是好人。”
“这是我们的地,从杰克的小屋向右一直到那棵橡树 ……”
对我而言,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晚饭是在餐厅里吃的,乔伊是个呱呱叫的女主人。 “当然,素食主义者嘛,亲爱的,你知道基弗不吃肉、不吃鱼。”我吃了一惊,因为在此之前我从来也没听说过素食主义者这个名词。
来的路上,基弗就对我说起过他母亲的事。乔伊和杰拉尔德是在 1933年 3月结识的,当时杰拉尔德住在苏塞克斯郡莱格林的一个农庄里。这农庄是她家的,她和姐姐麦格斯就住在附近一所名叫平格尔斯的迷人的宅子里。姐妹俩都是高挑个子,美丽动人,个性也很强。乔伊对雕刻、陶艺、绘画、小提琴和文学很感兴趣。麦格斯则喜欢骑马、绘画和音乐。
杰拉尔德?芬齐十一岁就退了学,因为他对上学深恶痛绝,常常假装突然晕厥,这才得以离开学校,从事他所热衷的作曲事业。他成为二十世纪众多英国作曲家中的一员,他的朋友圈里有拉尔夫?沃恩?威廉斯、埃德蒙、鲁布拉和霍华德?弗格森。他们常凑在一起交流新作品,演奏、讨论、相互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