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烟花寂寞》第二章02

艾丽丝还是个游泳健将,是普利茅斯游泳俱乐部的成员。她为家乡队效力,喜欢参加德雷克岛往返游的挑战赛。埃姆担心艾丽丝长时间的游泳会冻坏身子,就用暖和的羊毛织了一件游泳衣给她。艾丽丝,当时差不多十四岁的样子,兴高采烈地穿着她的新游泳衣,纵身跃入海中。游着游着,观众惊讶地发现她减慢了速度,艰难地转过身子,费力地游回岸边。她费劲地从海水中出来,爬上岸,朝外婆和埃姆姨婆走去。游泳衣倒是还有部分耷拉在肩膀上,剩下的全拖在她身后了。

艾丽丝的钢琴技艺突飞猛进,成功纷至沓来。外婆和外公为扬名普利茅斯的女儿倍感骄傲。可是,尽管她成绩斐然,人们猜想她离开学校后还是会到地方上的布店去工作。外婆和外公并未为她盘算过一个同音乐相关的职业,也不想她走远。他们家族关系紧密;所有的亲戚都住得很近,诸事相互打理帮忙,生老病死都是在家里的。

十七岁那年,尚未毕业的艾丽丝获得了皇家音乐学院的演出学位,即演出执照。这是她的首次伦敦之旅。她坐火车去,肯定有一位家人陪同——她当然不会独自前往。她成功地通过了考试,整个经历令她欢欣鼓舞。尝到了伦敦,并且更重要的是尝到了皇家音乐学院的味道,她知道自己想干音乐这一行了。不过,距毕业还有一年,这不过是个梦想罢了。

瓦茨小姐意识到艾丽丝的前途,继续鼓励她,但是外婆不满她给予女儿的强大影响。瓦茨小姐要艾丽丝学习达尔克罗兹韵律操,一种新颖,但颇有争议的音乐教学形式,它是由优秀的哑剧艺术家、瑞士日内瓦音乐学院的音乐教授埃米尔-雅克·达尔克罗兹于 1900年左右创建发展起来的。达尔克罗兹发现,如果运动和聆听双管齐下,孩子对音乐的感悟能力会更加生气勃勃而且进步神速。他花了十五年的时间改进他的这一观点,并使其日趋完美。当时许多人搞不懂为什么运动会同音乐教学有关。

瓦茨小姐孜孜不倦地劝说着,终于说服外婆和外公应该让艾丽丝试着去争取伦敦达尔克罗兹学校的奖学金——当然,她又一次如愿以偿。到最后艾丽丝启程赴伦敦去达尔克罗兹学校的时候,外婆和外公闷闷不乐——骨肉离别实在是难以忍受。第十六公园路的三个大人为她前后张罗着,她几乎从不必亲自动手。外婆希望艾丽丝能享受音乐、喜欢校园生活、畅游碧波,而不要为家务或家庭争执所累,别像她自己那样,小小年纪就为家里奔波操劳。

艾丽丝身在伦敦的快乐因父母不在身边而大打折扣。她做了一只巨大的蜘蛛,蜘蛛腿的数目就是那个学期的天数,每过一天就去掉一条。她住在皇家阿尔伯特剧场附近的亚历山德拉学生宿舍里,不过几个月之后,她在达尔克罗兹学校的老师玛丽·梅为她在薛尼大道的寓所里提供了一个房间,那屋子靠近巴特西桥,可以俯瞰泰晤士河。艾丽丝是个不可救药的房客,心不在焉,对家务事一窍不通,这很快就成了个问题。不止一次,她冲澡冲得忘乎所以,把房子弄得一片汪洋。

虽然她挺喜欢达尔克罗兹课程,但是她真正渴望的是演奏。一天,怀着对钢琴名师的无限渴望,她信步走进皇家音乐学院,在入口大厅里停住了。过了一会儿,门房走过来问她有什么事。

艾丽丝顿时潸然泪下,说她想成为皇家音乐学院的学生。

门房告诉她他正好认识一个人可以帮忙,便领着她上楼到 33号房间,埃里克·格兰特正在那里教课。

事情就有这么巧,埃里克·格兰特正是当初艾丽丝考皇家音乐学院演奏执照时的考官,他还记得她。艾丽丝同他谈了关于获得达尔克罗兹奖学金的事,告诉他其实她的梦想是到皇家音乐学院就读。他把她带到顶楼去见西奥多·荷兰,此人也是当年执照考试的考官。

艾丽丝用了两年时间而不是三年就完成了达尔克罗兹课程,并且于 1934年进入皇家音乐学院,师从埃里克·格兰特学习钢琴,跟西奥多·荷兰学作曲,跟罗斯拜·伍夫学中提琴。

她如日中天,赢得了身边大部分的钢琴和作曲的奖项,包括查伦金牌奖,珍妮特·达夫·格里特奖,安东尼亚·D·默多克奖。她很快便成了副教授,靠教钢琴和韵律操领取薪水。她仍然常回佩雷韦尔。

假如艾丽丝在皇家音乐学院考照时表现平平,埃里克·格

兰特也许就不会记得她,那么或许她永远也进不了皇家音乐学院。假如门房没有亲自把她引见给埃里克·格兰特,假如埃里克·格兰特没有把她介绍给西奥多·荷兰,也许她同荷兰永远也不会有什么关系。实际上,西奥多·荷兰和妻子伊斯梅娜将这个来自佩雷韦尔的女孩置于他们的卵翼之下,一场恒久的友谊就此开始了。

荷兰太太是奥地利人,出身富裕。荷兰夫妇没有孩子——是有意这么做的,因为他们是表亲。作为替代,他们组建了一个 “收养 ”之家,那些被收养的天才学生需要庇护、需要鼓励,夫妇俩待他们十分慷慨。艾丽丝很快就同他们打成了一片,在肯辛顿的埃尔登路上的这座房子里,她长时间地演奏、聆听音乐。这是一座高而窄的建筑,自荷兰太太第一次装修起,直到六十年后她离开,装潢布局一直都没变过。整个顶楼是荷兰先生的音乐室。那儿通风,令人愉快,房顶、墙壁爬满了植物。

身材魁梧、面孔慈祥的荷兰先生坐在一张大写字台桌边上,身后是那架布吕特纳大钢琴——后来荷兰太太把它送给了妈妈,这琴日后便成了我们家庭生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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