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竹凝视苏冠兰。
“‘文学艺术’是什么,”苏冠兰口气不屑,“‘朱门沉沉按歌舞,厩马肥死弓断弦’,‘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对这些‘文学艺术’,你可是倒背如流呀。”凌云竹笑着摆摆手,“你听说过《满江红》吗?”
“不止是‘听说过’,我还会唱呢。”
“那你应该知道,文学艺术中有‘浅斟低唱’,也有‘壮怀激烈’;有人不知忘国恨,也有人‘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苏冠兰无言以对。
教授谈到法国画家德拉克罗瓦[注1]的油画名作《自由神领导人民》。画面中心位置是一位裸露着半个胸脯,既像圣母又像劳苦妇女的“自由神”。她一手抓枪一手高举旗帜,带领市民阶级冲锋陷阵,脚下是崩溃的旧营垒和横陈的尸体。
“漫长的历史岁月中,每当发生动荡和战乱,这幅画就被从展厅送往仓库,乃至有人戏言‘自由神已经认识了通往仓库的路’。”凌云竹像在讲坛上授课似的,侃侃而谈:“一幅画何以具有那么巨大的威慑力?因为画面上的一切在召唤民众,投身革命。”
苏冠兰和丁洁琼像课堂中的学生般认真倾听。
教授接着谈到美国长篇小说《黑奴吁天录》。
“不管怎样,这只是一部小说,属文学艺术范畴,也就是‘对国家的强盛和民族的复兴没有作用’的那类东西。但是,林肯总统却称赞这部小说‘发动了我们伟大的战争’。”
“是吗?”苏冠兰被吸引住了。
《黑奴吁天录》出版于一八五二年。作者斯陀夫人[注2]是白人,她对黑奴悲惨命运的描绘强烈震撼了广大美国白人的心灵,激活了他们的人性,促成了北方主张废除黑奴制度的共和党人在大选中获胜和林肯于一八六一年当选总统。南方农奴主随即发动叛乱,南北战争由是爆发。
“之所以说是‘伟大的战争’,是因为那场战争推翻了罪恶的奴隶制度,成为美国历史的转捩点,使美国由黑暗走向光明,从奴隶时代一步跨入了现代社会,从此走向文明,走向强大,走向今天!”
苏冠兰和丁洁琼都睁大了眼睛。
“中国也不例外。”凌云竹接着说,“譬如,前年春初上海发生了工人起义,起义的工人和贫民中流行《黄浦江号子》、《码头歌谣》、《赤旗飘飘》和《上海工人进行曲》等歌曲,他们高唱着这些歌曲坚守工厂、码头和仓库,高唱着这些歌曲向军阀部队发动进攻……”
“是的,是的。”苏冠兰兴奋起来,“当时我在济南,很多学生都会唱这些歌。我特别喜欢其中的《黄浦江号子》,觉得它的旋律别具韵味,特别浑厚、沉郁和悲壮。我当时想,我若是在上海呀……”
“你就冲上去了。”
“对!”苏冠兰大声说。
“你说最喜欢《黄浦江号子》,可是,知道它的作者是谁吗?”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