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彻底陷入迷茫的是,几天后的早上,我在花园跟他说话,发现他不仅对我对奇亚拉的美言充耳不闻,而且我根本搞错了方向。
“你说搞错方向是什么意思?”
“我没兴趣。”
我不知道他的意思是没兴趣讨论,还是对奇亚拉没兴趣。
“大家都有兴趣。”
“嗯,或许吧。可是我没有。”
仍然不明朗。
他的声音有一种既冷淡、恼怒又吹毛求疵的成分。
“可是我看见你们在一起。”
“你看到的不关你的事。总之,我不跟你也不跟她玩这种游戏。”
他吸了口烟,回头看看我,又是他平常那种冷飕飕带有威胁的凝视,仿佛能以关节镜般的精准,切开、凿穿你的内脏。
“好吧,我很抱歉。”我耸耸肩说,继续看我的书。我又越界了,除了归咎于我太不谨慎之外,没有任何更好的解释了。
“或许你应该试试。”他突然插话。
我从来没听过他用这种机巧的语气说话。通常,我才是那个为说话得体与否反复掂量的人。
“她不会想要和我有任何瓜葛的。”
“你希望她想要吗?”
这是要扯到哪里去?为什么我觉得陷阱就在几步之遥?
“不希望吧。”我小心翼翼地回答,没意识到我的畏缩让我的“不希望”听起来几乎像个问句。
“你确定?”
我是否在偶然间让他以为我一直对奇亚拉有意思?
我抬头看他,仿佛要正面迎战。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她。”
我厉声反驳:“你才不知道我喜欢什么。完全不知道。”
我努力让我的话听起来调皮、神秘,好似透露一个像他那种人完全不可能理解的秘密,可实际听起来却只有暴躁和歇斯底里。
就算是一个不那么精明的观察者,也能从我的执意否认中,看出我只是惊惶不安地拿奇亚拉当幌子。
然而,更加敏锐的观察者,却能以此为引子,探知完全不同的真相:推开这扇门,但后果请自负——相信我,你不会想听到真相的。或许你该及时掉头离开。
但我也知道,只要他稍微露出一点对真相表示怀疑的迹象,我就会不遗余力地让他再度陷入茫然。然而,如果他毫不起疑,我慌乱不安的言词可能同样使他孤立无援。到头来,与其他继续追究,搞得我作茧自缚,倒不如让他以为我对奇亚拉有意思,我还比较开心一些。说不出口,我本可能承认自己尚未小心筹划或者根本不知道已经在我心里生根发芽的那些东西。说不出口,比起几小时前事先准备好的任何妙语,我可能更容易抵达身体渴望去的地方。我可能会脸红,因为我已经是满脸通红、胡言乱语、终至崩溃——接着我将如何?他会怎么说?
我想,与其再花一整天对关于“回头再试”的所有不切实际的决定思来想去,还不如现在就崩溃的好。
不,最好他永远也不知道。我能忍受。我能一辈子,永远忍受。我甚至一点都不惊讶自己能如此轻易接受。
偶尔,突如其来地,我们之间会有一些温情时刻,我几乎脱口而出那些我渴望告诉他的话。那是我所谓的绿色泳裤时刻——即使我的色彩理论已经完全被现实推翻,让我没信心在“蓝色”日子里期待友善,或是在“红色”日子里谨慎提防。
音乐是我们很容易聊起的主题,尤其是我坐在钢琴前,或他希望我用某种风格弹点什么的时候。他喜欢我在一首曲子里融合两位、三位、甚至四位作曲家的风格,再依我的方法改编。有一天,奇亚拉哼起一首流行歌的曲调。那天风大,没人去海边,甚至也没人在户外逗留,我即兴弹起一首由布拉姆斯改编的莫扎特所演奏过的一首曲子,我们的朋友突然都聚在客厅钢琴的四周。“你是怎么做到的?”有一天早上他躺在“天堂”时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