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2034》交织(2)

还有一个可能,最后一个可能……这个猜测出现在这个完全不信仰上帝的老头心中完全有悖他自身的意志,他努力想停止气喘并飞快向前奔去,双脚几乎离地,化作一团影子,像一阵风。

从下面?

“我有一个不好的预感。”阿赫梅特稍稍离猎人远了一些,用刚刚能使荷马听到的音量说。“不!”“我们来得不是时候。你能相信我吗?我跟商队来这里无数次了。纳戈尔诺站今天看上去很诡异……”

小规模的帮派匪徒结束了抢劫活动,往往在远离环线的阴森小站落脚休息,但他们很久以前就不敢靠近塞瓦斯多波尔的商队了。他们一听到整齐划一的钉了铁掌的靴子踏出的脚步声,就开始祈祷自己能迅速从那里撤离,因为那脚步声宣告着重型步兵的到来。

不,当然也不是因为纳西莫夫大街上的四脚食尸者塞瓦斯多波尔的商队才会迟迟不归,那支队伍总是有着很好的保卫防御机制。他们拥有钢铁般的意志,有恃无恐,他们可以在数得过来的秒数中用钢铁般的拳头消灭任何可感知到的威胁,那猛烈的火力让塞瓦斯多波尔护卫队成了隧道中独一无二的统治者。当然,这隧道的范围限于塞瓦斯多波尔站外围岗哨到谢尔普霍夫之间……

纳西莫夫大街以及它的恐怖面貌渐渐落在了他们身后,但荷马也好,阿赫梅特也好,一分一秒也没觉得轻松一些。纳戈尔诺站虽然毫无过人之处, 却也成了不少人的生命终结之地,这往往是这些人对这个站掉以轻心所致。那些偶然出现在邻站纳加迁诺站的可怜虫们,纷纷涌向纳戈尔诺站,以图离通往南方的隧道贪婪的血盆大口尽可能近一些,好像这样做能救他们于危难之中一样……就像那些自南隧道而来的人,懒惰贪婪,只寄希望于偷盗,他们走得稍远一些,为的是能偷到符合自己胃口的东西,日子倒也过得不错。

在突围纳戈尔诺的过程中,所有的事不得不听从命运的安排,你所能指望的也只有自己的运气而已,因为在这个站中不存在任何合理性。有一次, 该站默许商队经过此地,过路者立刻被墙壁上、棱柱上无处不在的血淋淋的手掌印吓坏了,似乎有人曾拼死挣扎着向上爬过,希冀别人的拯救。几分钟过后,另一个队伍途经此地,当他们突围出去后,队员的人数少了一半。为了突围成功,竟牺牲掉了一半的队员。

它的胃口无法被填满,对它来说没有任何宠儿。它从不屈服于妥协、学习,无法被驯服。对所有郊区地铁站的居民来说,纳戈尔诺站就像是独断专行、肆意而为的命运的化身。对那些从环线出发去塞瓦斯多波尔站的人,和自塞瓦斯多波尔打算去环线的人来说,这个站是一个莫大的考验。

“纳戈尔诺未必能这样做。”阿赫梅特像其他许多迷信的塞瓦斯多波尔人一样,更倾向于将这个车站塑造得人性化一些。

荷马都不须要再问一遍,更不须要求证,他现在也在思考着纳戈尔诺吞噬掉那支失踪了的商队和全部侦察兵的可能性,找到他们是三个人此次出征的目的所在。

“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那么多人一下子就消失了,不知去了哪里……” 他接着阿赫梅特的话说下去,“纳戈尔诺站会因自己的贪婪而撑死。”

“为什么这么说?”阿赫梅特突然气急败坏地吼道,他有些崩溃地拍了一下手,差一点就抓住了荷马的后脑勺,多嘴的荷马真是自找不快,“纳戈尔诺不会因为你而撑死!”

荷马忍着不快,以沉默应对阿赫梅特的怒气。他似乎认为,纳戈尔诺站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并怀恨在心。但这么大的距离应该还不至于……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迷信,全部都是迷信!对地下的诸神都抱以崇敬,这是一种绝望的行为,毫无益处。荷马早就不为这事儿纠结了,阿赫梅特还总是固执己见。

他的呢大衣口袋里放着一串念珠,那是用粗笨的手枪子弹串成的。他开始在脏兮兮的手掌中转动那铅制念珠,口中念念有词。在纳戈尔诺面前,荷马用自己的语言忏悔着自己的罪恶。但似乎纳戈尔诺没有明白他的忏悔,抑或忏悔为时已晚。

猎人用自己超自然的某种神秘第六感捕捉到了什么信号,他挥了一下藏在手套中的手掌,放缓了步子,轻轻降落到地面上来。

“那里有雾。”他随口说,用鼻孔出气拖着长音,“这是什么?”

荷马与阿赫梅特对视一下。两人心中有数,这意味着一场狩猎开始了,能从纳戈尔诺北部边界活着走出去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场艰难的、与众不同的胜利。

“怎么对你说呢?”阿赫梅特不太情愿地说,“这是它在呼吸……”

“谁在呼吸?”队长用冰冷的声调掩饰自己对此事的关注,从肩上将背囊抖下,看样子,是要在自己的武器装备中选出合适的。

“纳戈尔诺站在呼吸。”阿赫梅特几乎在用气音回答。

“等等看。”猎人轻蔑地弯了弯身子。

不,荷马突然觉得队长那丑陋到极致的脸突然重现生机,但事实上那张脸仍是一动不动的,像往常一样,毫无光彩。

100米之后,其他两个人也看到了这一幕——一股沉重的白雾顺着地面蔓延而至,首先触到了他们的靴子,之后盘绕而上,到了他们的膝盖处,之后到达了他们的腰部,且充满了整个隧道……他们就像踏入了一片充满幻影的海洋,那里阴森可怖。他们似乎正踏着向下倾斜的海底,一步步深入到那片海中,但那阴冷的海水仍没有没过他们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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