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对他们之间的秘密联系猜测纷纭。存在于他们之间的联系,后来可能因为彼此相辅而行、不离不弃而得到加强的这种联系,事实上是建立在两个人都经历过相似的苦难童年这种基础之上。两个人都出生于平民百姓暗无天日的苦难之中,两个人都来自从社会地位和经济角度来说都朝不保夕的阶层,两个人可能都为他们的父母遭受的社会不平等而深感痛苦。他们是在相似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虽然从某些方面讲性格不甚协调,但都显示出同样的抱负,在经历了多年的屈辱之后,都渴望有一个更美好的未来。使他们相互接近的,并不是人民的事业,而是他们自己的事业,是使他们百年好合的迫切需要。
这位怀着梦想的上校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昵胡安·多曼戈·庇隆于1895年10月8日出生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南部的小城洛沃斯,比爱娃·杜阿特早出生了二十四年。他的父亲马里奥在法院担任一个低微的职务,他的母亲堂娜·胡安娜是一个奇尼塔(印第安血统的农妇)。在胡安·多曼戈五岁那年,他的父母把他带到了阿根廷南部丘布特地区一个偏僻的地方。有关胡安·多曼戈上学的资料是矛盾的。他是一个模范学生还是一个很一般的学生不管怎样,他在军事学校得到很好的评语。他十六岁就进了军校,因为他具备成为一名普鲁士式军官的一切必要的素质:他高大、英俊、强健、开朗,准备接受一切强加的思想和理想。庇隆1915年通过毕业考试。穿上少尉军服,他颇具魅力。胡安·庇隆是在希波利托·易利戈严的第一个总统任期内开始自己的军人生涯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末在首都爆发罢工和暴乱期间,他经受住了考验。是庇隆的声音指挥部队向罢工者射击。在易利戈严和阿尔维亚尔担任总统期间,胡安·庇隆悄悄地在军队里升迁。他勤勉而雄心勃勃,但不引人注目,善于更好地利用别人获得的知识,并用自己的知识加以丰富。他写了大量关于军事技术的小册子。1928年成为上尉之后,他娶了欧莱丽亚·蒂宗为妻。她绰号叫“波托塔”,是小学教员。可是,夫妇俩没有生孩子,少妇于1938年去世了。
在第一次婚姻的十年间,胡安·庇隆只在政治舞台上露过一次面:那是尤里布鲁将军向玫瑰宫进军去废黜年老的易利戈严的时候,庇隆率领他的一个连队,在相邻的一条街上警戒。而后来(真具有讽刺意味)他自己不得不将这条街改了名字,用易利戈严总统夫人的名字为之命名。可能正是这次和平显示力量的机会,胡安·庇隆头一回引起了他的上司们的注意。随后大约在1930年,他当上了中校,被派到阿根廷驻智利使馆任武官。智利政府指控他搞间谍活动,要求阿政府把他召回,并监禁了两个与他有牵连的智利人。
1939年,他被派往欧洲,所负使命是研究现代山地作战。鉴于阿根廷军队与德国的关系,庇隆当然去了各轴心国。他像他的上司们一样,深信德国一定会胜利。在意大利逗留期间,他对墨索里尼的态度与其说是一位职业军人对一位深孚众望的领袖的诚挚仰慕,还不如说是一位江湖艺人对一位暂时比自己成功的同行掺杂着嫉妒的赞赏。后来,他声称墨索里尼错就错在表现得不够无情,他庇隆绝不想犯同样的错误。不管怎样,这次逗留使他受益匪浅,就像未来所证明的那样。别人的软弱、贪婪和错误,一如他自己的远见和策略,给胡安·庇隆提供了成功的可能。
不久,庇隆与不是在军事上而是在政治上对将军们的行为越来越不满的一些年轻军官,成立了一个秘密会社:GOU(联合军官集团)。靠了他的欧洲之行所获得的声望和他对集权方法的深刻了解,庇隆毫无困难地在GOU这个组织里扮演了最重要的角色,成了这个组织的阴谋活动的中心。不久,全军几乎所有军官都不得不加入了这个组织,总共三千六百名军官中拒不加入的只有三百名,其中有几名辞了职。据说,GOU掌握所有军官签了名但没写日期的辞职书。这种讹诈手段不管是不是掌握在庇隆手里,显然任何军官如果不盲目服从GOU即庇隆的命令,就休想获得晋升。
在1943年的政变中,庇隆的名字没有出现,即使他在幕后牵线。拉米雷兹将军组阁时,任命了法莱尔上校为军事部长。法莱尔和庇隆在GOU内部工作关系密切。法莱尔则最终任命自己的朋友庇隆在军事部秘书处任职。无论是法莱尔还是拉米雷兹将军,都无法揣测透这个对他们很有用的人隐藏在笑脸后面的想法,庇隆丝毫不会流露出自己的野心。胡安·庇隆可以像一个孩子捏橡皮泥一样轻易地塑造这两个人。但是,庇隆并不急躁,相反,他过于谨小慎微,以致有可能使他后来遭到失败,如果不是他的伴侣凭借自己的胆量和活力拯救了他的话。他敏锐地判定,以他可以指望的个人忠实为基础的GOU的支持,不足以保障他的安全。他利用在意大利所学到的知识,设法在全国劳动组织秘书处得到一个职位。劳动组织在阿根廷的寿命非常短,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人们几乎都不知道它还有充当政治工具的可能性。因此,拉米雷兹将军高兴地把自己视为苦差事的职位给了这位殷勤的上校。庇隆是懂得任何政权都不可能无限地把军队作为仅有靠山的唯一的军人。几个月后,拉米雷兹宣布他的政府不再是临时政府,法莱尔被任命为副总统兼军事部长,同时特别设立了劳动和公共卫生秘书处,由庇隆上校领导。
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在这个野心勃勃的轨迹中,一个同样野心勃勃的漂亮女人可能占有的位置。爱娃和胡安之间已经发展为爱情。从1944年2月3日《皇后哭泣》首播的时候开始,这对情人就不再躲躲藏藏,就像广告照片所显示的那样,在贝尔格拉诺电台的麦克风前,劳动和公共卫生秘书就坐在女演播员身旁。两个星期之后, 《触角》周刊披露, “爱娃·杜阿特准备乘坐游艇周游世界,就像她一直梦想的那样。”这条消息纯粹是由一位记者编造的。可是这位记者没有想到的是,爱娃·杜阿特真的要去完成这样一次漫长的海上旅行,只不过是出于完全不同的考虑。
庇隆挺干脆,抛弃了与他共同生活并一块住在阿雷纳莱斯街一套公寓里的情妇,搬到波萨达斯街1567号,作为爱娃的邻居,在同一层住下来。不久,庇隆就兼任了三个关键职务:劳动和测算部总书记、军事部长和共和国副总统,因而成了阿根廷最有权势的人物。每天早上,爱娃就在贝尔格拉诺电台的《奔向更美好的未来》节目中,为她的庇隆进行宣传。她对全国的妇女发表谈话,以庇隆的名义坚决向她们许诺她们的生活条件将会得到改善。下午,她继续演播侦探小说和科幻小说连播节目,夜里则继续播送成功的名人传记节目。她成了“广播电台小姐”,但她并没有忘记阿根廷广播电台协会主席的任务、对她即将要担任的角色的研究及认真地给她著名的情人以帮助。
作为一种不知疲倦的公关,她千方百计颂扬胡安·庇隆,以至到了令人恶心的程度。她塑造出一个男人,与其野心相像,但与真实的人物不一定有多少相似之处。不过,这没关系,主要的是老百姓相信。老百姓信赖庇隆,也就会信赖她,而庇隆就会爱她、为她喝彩,她就是情妇、妻子、姐妹,是千百万男人和女人的王后。因此是她,而不是其他什么人,行将把庇隆推上权力宝座,给他提供政治思想,为他的演说出谋划策。她摆弄这个男人,犹如摆弄阿根廷棋盘上的一个卒子。到1944年,他们几乎双双成名了,因为布宜诺斯艾利斯是世界上最大的流言都会之一,与巴黎、伦敦难分伯仲。在这座城市里,声音的速度似乎超过光的速度,在1940年前后,关于庇隆和爱娃·杜阿特之间的关系至少是不遵守习俗的性质,人们嚼舌头真可谓嚼得津津有味。
阿根廷最著名的导演之一雷奥波尔多·托莱·尼尔松甚至说:“庇隆对她的态度,根本不是人们预料中像他这种地位的一个男人对待像爱娃这样一个女人的态度。一个阿根廷男人允许自己的妻子公开地抛头露面,是极为罕见的。爱娃既不是他的妻子,也没有‘正式’情妇的身份。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女演员,类似阿根廷大男子主义者们养在笼子里的小鸟,住在距圣菲林荫大道不远的一套小小的公寓里。在圣菲林荫大道,住房更大也更贵,因为那是一条时髦的大街。按照所有人一致接受的游戏规则,不能把这类女人带进首都高雅的餐馆,那里只能带‘合法妻子’进去。绝不能胳膊上挎着一个像爱娃·杜阿特这样身份低微的女人,去广场宾馆高雅的烧烤店、很时髦的阿尔维亚尔豪华餐厅,甚至不能去茅屋酒吧。没有人会冒失地带着这样一个女人去阿贵拉或格朗·莱克斯咖啡馆。相反,如果她的男伙伴带她去的地方,只会遇见他的男性同事,而后者胳膊上也挎着或膝头上坐着一个小女朋友,那就没有任何风险,对她完全适合。更适合的,是所去的地方根本没有小女朋友,你的同事们就会羡慕你新征服的人儿,狡黠地用胳膊肘碰碰你。这毫无疑问会提高你的威望。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男人对同事们所征服的女人比对自己征服的女人更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