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的猎物(19)

泰罗拉的玻璃门廊不像是社会地位的标志,而是必需品。小床明显是睡觉用的,阿富汗毛毯下露出的床单很脏,枕头上都是头油的印子。

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但在房间另一侧紧闭的门后传出了声音:搬家具时刮擦木地板的声音,忽高忽低的说话声。布莱克希尔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语调很明显,有人在发号施令,但其他人不服从。

正要敲门时,他注意到办公桌上的打印机旁立着一个牌子:有事请按铃。

他按了铃,等了一会儿,又按了一次,门终于开了,一个穿着丝质印花浴袍的年轻女孩走了出来。她没化妆,脸庞由于水汽和出油而泛着光。水沿着短短的黑色发梢滴到了脖子里,湿透的丝质浴衣紧贴在她身上。

“你有什么事?”女孩漫不经心地问。

“我想和泰罗拉先生谈谈。”

“他现在很忙,坐下吧。”

“谢谢。”

“我应该溺水的,但杰克没办法把水拍好。水应该看起来像密歇根湖,你明白吗?”

布莱克希尔礼貌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杰克对于溺水场景很不在行,”女孩补充说,“我不喜欢弄得全身一直湿乎乎的,依我说,被扎一刀要简单多了。但他们非要小题大做,弄得像密歇根湖。你不想坐下吗?”

“站着很舒服。”

“好吧,你有公事?”

“可以这么说,我叫保罗·布莱克希尔。”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诺拉·拉特。我该回去了,你要看杂志吗?”

“不用了,谢谢。”

“你可能要等很久。如果杰克这次能拍好,他很快就会出来。不然就要等很久。”

“我可以等。”

“我应该很容易被扎一刀的,”女孩说,“我会告诉杰克你在这儿等他。”

她留下一摊水和湿头发的气味。

诺拉·拉特,布莱克希尔重复着这个名字,猜测着她的年龄。大概二十五岁,只比海伦·克拉沃年轻几岁,但她们之间好像有代沟。海伦·克拉沃的年龄和时间无关,她是一个已近中年的女人,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保持年轻。她是被选中的受害者,不仅仅是伊夫琳·梅里克,命运本身也选了她做受害者。

这个想法让布莱克希尔很郁闷。他想忘了她,但她一直在他的意识里唠唠叨叨,像一个实现不了的誓言。

他看了看表,三点十分。起风了,泰罗拉隔间的门帘被吹进来又吹出去,壁炉上的蜘蛛网也呼呼啦啦的,烟囱里还有一只瞎忙的老鼠。

“你想见我?”

布莱克希尔转过身来。很奇怪,他没听到开门声,也没听到脚步声。

“泰罗拉先生?”

“是的。”

“我叫布莱克希尔。”

他们握了握手。泰罗拉四十出头,又高又瘦,微微驼着背,似乎是想让自己看上去矮一点儿。浓密的黑色眉毛在他说话时不耐烦地颤动着,像在无声地否认从他那过于柔软而富女性化的嘴唇里吐出的话。两缕铁灰色的头发如同平行的铁轨一样排在他的秃顶上。

“等一小会儿。”泰罗拉走向隔间,不耐烦地拉上了门帘。“这里太乱了,我的秘书在家休息,她得了腮腺炎。腮腺炎,都这个年纪了,我以为只有孩子才得这种病呢。找我什么事,布莱克希尔?”

“我听说你雇了,或者曾经雇过一个叫做伊夫琳·梅里克的女孩。”

“你从哪儿知道这事的?”

“有人告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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