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我只是来不及错嫁(1)

东风,我只是来不及错嫁

六道轮回,她含冤而死,不得超生。魂魄无所依,只向红梅花下,半闲堂前,以弥补旧时欢爱。即使终将成为泡影,她也愿拼尽这作为鬼的性命,去勇敢爱一场。

《红梅记》

一.枯骨红梅

浩雪无垠。

从天际纷然而下,惊醒了一树一树的花开。这世界原是白色的,白得空洞而窒息,白得让人盲。

枯骨上那一束红梅,傲然盛开在冰雪之中。

如火,如血。

燃烧,毁灭。雪里开花却是迟,何如独占上春时。

也知造物含深意,故与施朱发妙姿。

细雨裛残千颗泪,轻寒瘦损一分肌。

不应便杂妖桃杏,数点微酸已著枝。

——苏轼《红梅三首 其二》

那花瓣,揉碎了放在手心,看它一滴滴在指间滴落,红得触目惊心,那样灼热,像燃烧了一生一世那样久。

握不住。灼人的温度,逼得人放手。我将十指松开,凌乱纷纷,一地红梅瓣。

那夜的红梅盛开,被呼啸的北风卷入碧空纷然而落。仿佛千年不遇的相思血雨。

红色艳丽,刺了我的目,灼了我的心。红梅零如雨,血色如小蛇,撕咬着,在冰冷的雪地蔓延开。闭上眼。风从耳畔刮过,很有些凛冽。初日或是寒冬。

从没想过,一个唯美爱情的结局可以这样。就像我从没想过,爱上一个人再到忘记,只用了红梅花开的一季。雨色空濛,湖光潋滟。孤屿的红梅开得如火如荼,如痴如醉。那一日的断桥残雪之上,立着三三两两的书生。因是韶光正早,那一行人眼看相宜西湖,耳听柳浪莺声,很是快活。

席地而饮,手中提着酒樽。稍不留神,便泼翻了好大一片云雨春色。那一日的李慧娘,正顺水乘舟,与众姬妾一起陪在权相贾似道的身侧。见那奸相到来,那三三两两的书生以裴舜卿为首不肯回避,偏偏饮酒豪歌,昂然立于断桥之上。碧水之上,断桥身侧,风吹衣袂飘摇。

船只好回转,就在波光潋滟的一刹那,她望见了正执盏微抿的裴舜卿。那样俊秀风流的人物,是她平生所未见。她脱口而出,“美哉一少年也!真个是洛阳年少,西蜀词人,卫玠潘安貌!”

只因她这份发自内心的赞美,便让身旁的贾似道侧目而视。慧娘是贾似道的侍妾,只这真情流露的一句话,便引得他妒意大发。他试探问,“你若愿意侍奉他,我当为你纳聘。”慧娘只低头微笑,不发一言。可面上,终究是有少女般的热潮红晕。

只那一刹,她动了心思。那样羞怯,那样不加掩饰的赞美,那样细腻的心思,宛若春日江南最引人醉的一场相思红雨。

她的青春,本与那半入土的人毫不相称。那曾经的心事,她以为早已埋葬于这日日的歌舞管弦中,自任东风吹去无。却不想西湖骀荡的春风下,只一眼,又将她多年前的心思拨了出来。

青梅竹马,郎才女貌,那是多久以前的心事了?连想一想都觉得奢侈。若不是遇见了他,她都要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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